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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青玉跨大步離開的時候,飄進庫房整理完的安兒,此時又飄了回來,依舊是那副人間不值得的模樣,開口問道:

“大人要帶着我去平湖?還有誰要去?”

顧綺昨夜的悶悶之情,已經隨着上午的睡眠,統統拋在夢裡了,她嘿嘿一笑,湊近他小聲道:

“廢太子,謝霽,就在海鹽縣呢,他也要去平湖,查那個外室去。”

“是嗎?那小的去準備着。”

一貫自詡平淡的安兒本還不在意,應聲後走出了兩步,才忽得理解了顧綺說的是誰。

他當下嘴巴都張成了圓形,眼神更是顧不上遮掩了,只僵硬地看着她,反問道:

“大人,說誰?”

顧綺本還因他不驚訝而失望,此時見狀才開心,伸手抬他的下巴,替他合上嘴,笑說:

“這也值得驚訝?咱們這些人,哪個不是假的?你不也是嗎?好了,去收拾東西,我得多帶兩件斗篷,這兩天越來越冷了。”

安兒還沉浸在這驚悚的消息之中,雖見她如此無所謂,還是建議道:

“大人還是小張哥去吧,他……到底算那位貴人的人,性子又機靈,小的怕應承不好那些捕快。”

“平湖的事情,他不如你的,你對這地面熟,若有不對,你會比他敏銳,況且有我在,不需要你應承,只幫我看好周圍就是,”顧綺解釋道,“況且就因為張桐伶俐,才留他照料周姐姐,這裡可比平湖險些。”

安兒瞭然,點頭道:“是,小的明白了。”

顧綺眼見他轉身走了,心情更覺大好地仰頭,看着天上半點兒都不熱情的冬日。

雖然諸事仍有艱難,但至此終於撕開了一道小口子,向著好的方向去了呢。

……

海鹽縣往平湖鄉去的土路上,有行色匆匆的百姓,有挑着擔子的貨郎,還有好幾輛馬車,或快或慢地,行駛在路上。

其中有一輛馬車,棗紅色的馬不是駑馬,卻也不是千里駒;車廂不見精緻,卻也不是破爛。

正是海鹽縣車馬店裡最常見的馬車,趕車的亦是行慣了這路的老手。

如今車內坐着的,是濃妝艷抹,脂粉香氣能傳出二里地的樓氏,一身簇新的大紅衣襖,頭上的金釵子是新打的,看着足有七八兩,成色極好,上面還有鑲嵌着七寶,與她的金墜子、金鐲子相映成趣。

只是她模樣生得着實不錯,所以這身打扮,俗卻俗得極艷,艷卻艷得不浪着。

樓氏是個不慣於坐車的,車子才剛出海鹽縣城門不到三里呢,便被晃得腹中翻騰,便捧着心口用力敲了敲車壁,抱怨道:

“喂,你會不會駕車?要顛死你娘不成?”

聲音好聽如鸝鳥,偏語氣刻薄得讓人皺眉頭。

外頭,駕車的車夫着實不耐煩起來,自此人租了車,從城內到這兒,都發了七八次脾氣,便是泥人,也要生氣了。

只是一則她錢給得多,二則此人與梁縣丞關係非同一般,車夫不敢得罪,只得耐着性子道:

“這位大嫂,行車都是如此的,小的再慢些,還請大嫂擔待些吧。”

樓氏本就難受,再聽了他的稱呼更不樂意了,猛地一掀開車帘子,對車夫冷笑道:

“放你娘的屁!什麼叫都是如此?哦,我知道了,你是見我一個婦道人家獨身上路,便要欺負人吧?告訴你,惹怒了我,老娘撓你一臉花的!”

說著話,不顧車夫還在駕車,便從後面用力推了他一下。

車夫一個不穩,鞭子脫手,人差點兒摔在馬蹄子之下,慌忙勒緊了韁繩才坐穩。

馬兒嘶鳴一聲,停在了路上。

“這位大嫂如何能這般?”車夫嚇得心狂跳,當下再忍不住,氣道,“既然如此,大嫂請下車吧,我不做你生意了。”

樓氏之前見車夫前仰後合的狼狽樣子,還捂着嘴笑了,再聽見他這麼說,當下柳眉倒豎,一雙鳳眼挑得更高了,掐着腰指他的鼻子道:

“你再說一次?!老娘可是給了錢的,難不成你不知道老娘是誰?得罪了我,讓你在海鹽縣都待不下去!”

車夫氣得臉通紅,卻懾於梁縣丞,着實不敢再提這話了。

有縣民、鄉民路過,因識得樓氏,無一人敢多話,都匆匆繞路走了。

恰此時,後面的馬車已經走近,一個最大不過十五六的小孩子駕車,一個二十多歲的漢子騎馬,護在車旁。

偏因着樓氏的馬車此刻橫在路上,不得不停了下來。

只聽見車內,有個年輕且透着尊貴的聲音,略顯孱弱地道:

“幺兒,怎麼停車了?”

“主家,有人攔路,像是……吵起來了。”駕車的小孩子脆生生地答。

“哦?如此時候,攔着路吵架嗎?幺兒,問着他們。”

“是,”幺兒應聲,就坐在車上,以馬鞭子指向車夫和樓氏,“喂,我們主家問了,你們吵什麼呢?這時候攔在路上,別是路匪吧?”

那車夫沒見過這般說話的,怔了一下還沒回話,坐在車沿兒上的樓氏見有人來了,不再撒潑,而是捏着帕子蒙臉哭道:

“哎喲!可不就是遇見路匪了嘛?車裡的公子救命呀!小女租了輛車要回鄉去,豈料這殺千刀的竟是個賊,還請公子救救我呀!”

車夫當下急了,忙不迭道:

“公子,小的世代居海鹽縣,專靠趕車糊口的,哪裡會是賊?明明是這婦人百般刁難在前……”

病弱的公子受不得這吵鬧,咳嗽了兩聲,打斷了車夫的喊冤聲。

幺兒當下不高興了,忙呵斥道:“你們有話說話,叫喊什麼?這路統共多寬?你們就堵在吵,讓人過不了?怎麼還有理了呢?”

“幺兒,”車內的公子打斷了他,聲音帶着縱容,“還說別人呢,只你聲音最大了。”

幺兒這才不好意思地壓低了聲音:“主家莫怪,小的擔心你。”

“我知道。”車內的人說著,掀開了車簾。

謝霽那張表情永遠得體,散發著中正與平和氣息,五官好看卻無攻擊性,任何人看一眼都會覺得如沐春風的臉,映得這尋常土路,都熠熠生輝起來。

樓氏一眼忘情,眼睛都閃爍起了精光。

好精緻的小公子,當真令人一見就喜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