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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綺在心中感慨,忍着想要爆笑的心情,笑說:

“如今事情正在緊要關頭,如何想得到這些?待將來事定,在下想清楚之後,自然會和謝兄言明。”

說罷,她生怕再勾出謝霽什麼石破天驚的話來,忙拱手笑道:“時候不早了,衙門裡那幾個還等着呢,先告辭了。”

雖然語氣如常,不過顧綺那頗似落荒而逃的腳步,出賣了她的心情。

以至於還被門檻兒絆了一下,最終在謝霽“當心”的關切中,才離開了院子。

謝霽看向那半開、還自前後搖晃着的院門,本能地感到好像哪裡不對。

呃,顧賢弟雖然洒脫不羈,但舉止特別有禮,從來也沒有這種失態的樣子呀。

是他方才的話冒犯了嗎?

他撓撓頭,目光就落在了阿年那扭曲的表情之上,更疑惑了。

“你這又是怎麼了?”

阿年清了清喉嚨,猶豫了片刻,終於垂目恭敬道:

“公子,屬下只是在想,那銀哨就這麼給了大人,是不是欠妥當?”

只是想這個嗎?

謝霽打量了他一番,將那點兒疑惑存在心裡。

對自己手下的幾個人,他是很信任的,況且就算他真的有要緊事瞞着自己,還有其他的暗樁會告訴他。

所以只要不是事關大局的,手下心中有點兒小秘密,算不得什麼。

他站起身,搖頭道:“無妨,既然我不方便露面,自然該保證賢弟手中有人可用,保證她能第一時間知道消息,我也只能做這些了。”

“是。”阿年如今一聽見謝霽口中說“賢弟”二字,就想笑。

竟然是真的。

謝霽說著,往屏風後走去:“你們先忙去吧,我小憩片刻,晚上叫我。”

阿年和幺兒應聲退了出來,阿年對着關上的房門猶豫了片刻,面上的好幾塊肌肉抽搐了了半天,才將笑意藏了起來。

幺兒比阿年挨了一個半的腦袋,此時靠得近,便仰着頭看他。

他到底還是小孩子,縱然心事極多,這等局面之下終於還是露出了少年了的活潑:

“年哥也有這麼淘氣的時候?”

阿年瞪了他一眼,含笑道:“你都瞧出來了?”

幺兒點點頭道:“我與父親姐姐習醫,男女自然能認出,骨骼不同的。”

“那你說……咱們該不該告訴殿下?這等事情總誤會着,也不是事兒呀。”阿年小聲問。

幺兒撓撓頭,也不知該如何辦了。

“我捉摸着,她不說是有自己的考量吧?畢竟我瞧她也是無根飄萍的人,行走在外,男子身份到底方便些,再說了,她不是說待事定之後,會和公子說明嗎?”

阿年想了想,點頭道:“也是,有些事情看破不說破的好,指不定公子也是知道的,但是覺得咱們不知道,只是幫瞞着呢?”

幺兒頓時恍然:“年哥說得有道理,公子很聰明的,怎麼會分不清男女呢?”

躺在床上的謝霽,盯着床帳發獃的謝霽,用力打了兩個噴嚏,而且膝蓋有些疼。

……

自謝霽家出來的顧綺,正高高興興地走在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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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如今已經是傍晚時候,因着還在正月節內,所以晚市雖然不及初一與尚未到來的十五,但較之平日,亦是極繁華的。

孩童們胡亂跑着,雖然尚未到十五,卻已經有人提着各色花燈玩樂了,時而還有爆竹聲聲。

各色食物的氣味與爆竹的火藥味交織,不斷的笑聲,讓顧綺感到了愉快的煙火人家氣息。

不管黑暗裡多麼藏污納垢,就此時的平和,都讓顧綺覺得很愉快。

街上一家賣糖包的鋪子,極有名,因着正月節,所以新出的糖包都捏成了各種喜慶形狀,買者甚眾,顧綺亦湊着熱鬧買了一小包,正要走的時候,腳步卻一頓,停了兩息,桃花眼中笑意再現,方才繼續往前走。

不但是因為前面街角處傳來陳捕頭的說話聲,也是因為這空氣中,忽然多了一絲海與血交織一處的腥味兒。

縱然海鹽縣依海,空氣中,也極少會出現海的味道。

更何況還有血腥氣。

她拎着小食包,快行至街角才放緩了腳步,如常地轉過去。

果然迎面就見陳捕頭帶着四個捕快,穿着公服,按着腰刀,趾高氣昂地從那邊走過來。

只不過趾高氣昂不代表抬頭挺胸,畢竟陳捕頭永遠都是佝僂着腰,擎着滿臉皺紋。

顧綺每每看見他,都特想說根據勞動法,煩您老退休吧,給年輕人一個機會!

當然了,更重要的,是顧綺那很好的眼力,一眼瞥見了鑽進了小胡同的一人。

氣味的來源。

她笑着止步,看着臉上難得閃過一絲慌亂的陳捕頭,和藹問:

“陳捕頭巡街呢?”

“小的見過大人,”陳捕頭的情緒一瞬間就藏在了滿臉的褶皺里,又換上那種諂媚之色,難聽地笑着,“梁縣丞與樓氏至今沒有落案,小的自然要加緊巡街了。”

顧綺嫣然一笑,將手中的糖包遞了過去:“辛苦諸位了,這個算本官犒勞你等的。”

陳捕頭掃了她一眼,見她神色如常,這才伸手要接,口中道:“多謝大人體恤。”

顧綺卻沒鬆手,而是微微向前探身,低聲笑道:

“本官體恤你等,陳捕頭可體恤本官呀?”

陳捕頭梗了一下,腰更想要往下彎的時候,顧綺卻忙伸出另一隻手,將他往上一扶,柔聲低語:

“老哥果然不體恤本官,本官彎着腰說話,很累的,你竟然還要往下彎?”

陳捕頭心中惱怒,目中凶光一閃,帶着附近的輕風,打了個常人感受不到的旋兒。

“大人玩笑了。”他沉聲道。

顧綺這方鬆開了小食包,收手的時候揚了一下,想要抓住風似的。

自然什麼都抓不住,但也打散了那帶着殺氣的旋兒。

“是嗎?正月十五可沒幾天了,陳捕頭答應我的交待,能準時給我嗎?”

“小的定然說到做到。”

顧綺這才笑盈盈地放開了他,掏出半舊的帕子來擦擦手,毫不掩飾厭棄之心。

“這就好,本官就好好等着了。”

她說罷,一側身,將帕子扔在了路過的泔水車裡,邁步往縣衙去了。

只留四個不敢言語的捕快,與恨不能將她剁碎的陳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