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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着相了嗎?

可能吧。

所以他深恨制出折磨過晏懷的毒藥的平太醫,卻在與平七葉的接觸中,知其為人,知其無辜。

是呀,無辜但關鍵的一個人。

只是,他強迫自己記住她是關鍵,強迫自己不要在意她的無辜。

又因為不肯相信,所以不肯直截了當地去問她:你們平家,究竟有什麼秘密?

薛辰生想至此,終於長長地嘆了口氣:“大人說得是。”

那個潛心為他治病,溫和如水的女子,本就是無辜的。

“父債子償,未必是對。”母親曾經對他說過的話,到今天他才琢磨出些許意思。

他是着相了。

他退後一步,整衣對顧綺躬身施禮,長揖及地,恭敬而鄭重:

“不管今次,事情究竟能不能尋到個真相,薛某最該謝的,都是姑娘。”

顧綺看他眉宇間之前藏着的戾氣化盡,更顯出疏朗之意,便知道他是實話,立刻避身回禮。

“不必謝我,說起來若不是翁縣令的事情鬧得那麼大,只怕當初的林昭,也不會把目光投向這裡吧,”她笑道,“所以,薛少爺在這事情里,才是居功至偉,錢也花了不少吧?二十多船糧食呢,果然是家裡有礦的。”

鹽礦,有錢人,能買老多鴿子了。

薛辰生被她逗笑了。

“大人現在還能玩笑,薛某自愧弗如呀,你要我查的火藥火油,至多十天,必然給你個結果。”

“如此最好。時候不早了,我得快些進城了。”顧綺說著,一擺手,瞅瞅天上初生的月亮,急忙往城裡去了。

薛辰生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手不自覺地搭在了腰間的荷包之上。

這是平七葉送給他的,裡面放的是她給自己配的丸藥。

如今葯吃完了,病也好得差不多了,這荷包,自己卻總不肯摘下。

想不明白的傻念頭,索性不去想,戴着就是。

但願,你平安歸來。

……

顧綺趕到海鹽縣城,剛好是關城門的時候,顧綺一步踏進城門,扶着城牆喘着粗氣,笑道:

“差一點兒,本官就得在城外過夜了。”

守城的軍士哄然大笑,其中還有一個,正是平七葉幫他妻子接生的那個。

“大人怎麼是走回來的?平姑娘呢?”

尚不知有人醞釀著什麼的軍士,其實與這縣城之內的百姓,沒有太大的差別,縱然有幸辦着皇差,吃着皇糧,也不過是血肉之軀的普通人。

以海鹽縣為靶子。

他們,都是那些人踏在腳下的枯骨。

她的心情忽得低落,面上卻還是帶着瀟洒的笑意:

“車子在平姑娘那兒呢,她去巡診了,要過段日子才會回來,你們知道的,這大夫呀就愛雲遊,方能見慣疑難之症,醫術才能精進嘛。”

守城的其他軍士,多也是得過平七葉贈葯的,都不懷疑,只笑說:“平姑娘醫者仁心,當真是個極好的人。”

顧綺打着精神與這些人攀談兩句,方才又往衙門裡去。

已經是--

月掛中天之時,顧綺站在縣衙的側門之前,卻沒有敲門,而是抬頭看着天上朦朦朧朧的彎月。

站了不多時,就見安兒抱着書箱從街頭走過來,看見她站在門外,一貫出世的臉上,難得飄過喜色,快步匆匆過來,口中道:

“大人回來了?!”

他仔細打量了她一番,略帶緊張地問:“大人可受傷了?怎麼站在這兒?平姑娘……”

他壓低了聲音,還欲言又止。

如今再看他,更能想起大當家的模樣了。

着實像極了。

不過她並沒有立刻質問,而是衝著他一笑,跺了跺有些凍僵的腳,笑說:“都還順利,你去哪兒了?”

“師爺想要趁着春種時,再理一下本縣的諸倉事宜,我去通知了。”安兒答道。

顧綺點點頭,縣務的事情交給周笙,着實很安心。

她道了聲辛苦,方才道:“我站在這兒,是想詩呢。”

早春了,她依舊覺得冷。

安兒呆了一下,沒理解這話的意思。

“沙上並禽池上暝,雲破月來花弄影,”她輕聲念道,笑說,“安兒你該知道這句詞吧?”

安兒點點頭,並不說話。

“這闕詞呀,說的就是嘉興景色,我琢磨着這海鹽縣也在嘉興,大約也能有這樣的神仙之景。”她說著,側頭看向安兒,“你說這裡是令堂的長眠之地,所以想護住這裡,而今天,我更明白你這話的意思了。”

安兒何嘗不知道她在說什麼,只是微微動了動唇,卻沒有說話。

顧綺已經抬手,扣響了院門。

跑出來開門的張桐,坐卧難安的周慶娘,揪壞了兩條帕子的芝麻,紛紛都長舒了一口氣。

周慶娘拉着她的手,紅了眼眶道:“還順利嗎?他們真的將平妹妹留下了?那到底是個什麼地方?平妹妹不會吃虧吧?”

顧綺急忙安慰:“姐姐放心,那地方名叫蓬萊鄉,我估計安兒大約聽過這名字吧?”

安兒難得驚了一下,點頭道:“是,我只知道那裡是個真正的富貴之地,卻沒有去過……原來……是這樣呀。”

周慶娘等人依舊不太明白,顧綺大約給他們解釋了一番,只是隱去了謝霽的事情,最後才道:

“所以他們並沒有懷疑,不然我也不會活着回來了。”

眾人還是第一次聽說有這等地方,紛紛咋舌感慨。

“那些人能想出這等斂財的主意,還真是……”周慶娘嘆氣道,“那如今,咱們就等着鄭家把船造出來?”

“是,而且如今陳捕頭她們的主家都要和我結盟,自不敢再做過分的事情,所以咱們也能鬆一口氣,潛心布置了。”

周慶娘心中明白,倒是芝麻依舊有些疑惑。

“有一點我不太明白,為什麼非要等到鄭家把船造出來呢?”

顧綺笑了笑,道:“水師調動不是一時半刻的事情,若是做得太急被他們察覺,只要一把火燒了那島,就沒有證據了。再則,藉著賊子的手造出一艘船來,就算事情敗露他們斷臂求生,但繳了那樣一艘船,也足以讓人警惕了,於朝廷未必是壞事。”

芝麻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倒是安兒聽她的那句“放火燒島”,神色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