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展眼間,五月初五,端陽佳節,京城三大盛事之一的御河競渡,便在今天了。

這天一早,顧綺等人早早地就起來了,梳洗打扮之後,芝麻將做的各色小食分裝好,各人拿着自己的,還帶了水囊,齊出門去了。

蕤賓之時,景風扇物的仲夏之初,即便一早也是暑氣十足,人穿得自然都是輕且薄的。

平七葉穿的是靛色上衫配着石榴裙,芝麻則是鵝黃的上衫月白的褶裙,外面都籠着紗衣,行動間衣袂輕搖,仙氣十足。

而張桐頭上是抓角的頭巾,兩上領的布衫,因着嫌熱還捲起了袖子,看着不像是已經結了婚的兒郎,倒像個愛玩鬧的小童。

只有顧綺,頭上戴了個白氈帽不說,穿的依舊是身淺青色帶襯裡的夾衣,領子、袖口、袍角之上都是芝麻給繡的花紋,藏了些小女孩兒愛俏的小心思。

不過一出院子,她的扮相就把鄰居們嚇到了。

袁大叔倚着門袖手,抬頭看看五月節的日頭,習慣性的“算一個吧”,剛上舌尖就成了:

“顧小哥兒,你不熱嗎?”

“挺涼快的。”顧綺還握着剛剛灌了熱水的水囊,在袁大叔的目瞪口呆之下,往城外走去。

“仗着長得好看,嘖嘖,就亂穿衣。”袁大叔摸了摸自己的麵皮,覺得自己也挺俊朗的,便還是穿着他那身寫明“我是光棍”的邋遢衣,也溜溜達達地往城外去了。

競渡的御河在京城郊外的西南處,繞着被稱作“宜慶園”的皇家園林,蜿蜒曲折,據說是前朝的時候,照着黃河的形狀開鑿,引永定河水而成。

出了靈乩巷,順着人流往外走的時候,顧綺才真切感受到今日當真是盛事。

彷彿整個京城的人都在往永定門涌去,摩肩接踵,人與車都擠在一處,好容易直到出了永定門,上了寬闊的官道,大家各自分散開走,才覺得暢快些。

百姓們都湊在這時候出門,也有緣故:一則是為了佔個好位置,二則是因為昭明帝與太后並后妃們巳時二刻出宮,所以巳時就要封路了,若不趕早出城,可就要從其他門繞路了。

廢鞋。

鬱鬱蔥蔥的京郊,奼紫嫣紅的姑娘,俊朗挺拔的兒郎,乃至老翁老嫗,至今日今時也都愛穿鮮亮、輕薄的衣衫,所以顧綺的打扮在人群里扎眼得很,一路走來,一路都被人側目。

只是顧綺從來不是個在意別人目光的,倒是張桐在她耳邊小聲說:

“哥哥瞧見了那座山嗎?那叫鳳棲山,山下就是三公子被圈的地方。”

顧綺看向他指的方向,可能是因為知道了那裡是什麼地方,竟然起了些許熱鬧寥落,一線相隔之嘆。

不過還沒等她感慨完,就覺得脖頸里伸進了一隻手。

她嚇了一跳,看過去的時候,卻是平七葉趁人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將手伸進她的領中。

“姐姐怎麼了?”顧綺捂着胸口問道。

平七葉帶着憂鬱之色。

穿了這麼多,走了這麼久,自己身上都起了薄汗,她非但一點兒汗沒出,觸手之處,竟然還有些冰冷。

不管自己怎麼用心,怎麼調理,還是這樣。

&--

nbsp;??“在想你的脈案,”她抱着小食包袱,咬着牙發狠道,“我就不信了,翻遍天下醫書,尋遍天下藥材,還治不好你的體寒之症。”

呃,這個可能……真的治不好。

畢竟一死一生,不當在此世之人,活着就是萬幸,哪裡強求那許多?

遑論自己還有極好的金手指了。

只是看着平七葉這般樣子,顧綺心中感動,便笑着安慰道:“不值什麼,我這不是活得好好的嗎?而且這大熱天的,涼快。”

“這叫什麼話?”平七葉瞪了她一眼,“我怕你年壽不永,而且到底是女兒家,今後結婚生子的,你這身子……”

她還沒說完,顧綺就一把拖着她的胳膊往前走,打斷了她的話:

“我的身子我知道的,至多不結婚生子就是了”

“胡說,難道孤寡一輩子?”

“有什麼不可以?好了,今兒看競渡,不看病。”

“你——”

平七葉還要再說,顧綺已經指着不遠處御河兩岸連片彩頂的棚子,笑問:“平姐姐,那是什麼?”

平七葉無奈,知道她不愛想那些事情,便只好暫且丟開,只發誓一定要治好她,口中則笑說:

“那是達官顯貴人家的彩棚,看上面的徽記便知道是誰家了。這一趟都不是咱們能待的地方,再往前去吧,那邊還有彩棚,是各個隊伍給自家支持者搭建的。說起來,這些顯貴家的彩棚,還有個不成文的規矩。”

也不知道從哪一年開始,各家彩棚都是兩岸均搭建,左岸是小姐們的,右岸是少爺們的。

年輕男女,隔河朦朦朧朧地相望,竟比同處一屋檐下,還讓人神思無限。

據說每年競渡日之後,都能成幾家秦晉之好,害幾家兒郎丫頭相思。

聽平七葉說完,連芝麻都覺得有趣了,邊走邊往彩棚里瞧,尋思着能不能看看那些小姐們,都在瞧哪位兒郎。

張桐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忽然伸手捂住她的眼睛。

芝麻嚇了一跳,回手笑打她,小夫妻兩個鬧在了一處,顧綺一邊笑,一邊提醒他們:“小心馬車。”

最閑適如此。

在彩棚、人群之間,有串着賣小食、小玩意兒的小貨郎;而各種賭輸贏的盤口,也在秘密地進行着。

最熱鬧如斯。

只是他們幾個人正開心時,誰都沒在意從他們身邊經過的一隊馬車。

車角的燈籠上,是篆書寫成的“琳琅”二字。

因為越往御河邊走,人又漸漸多了起來,所以馬車的速度並不很快。

車簾是紗制的,透氣又能看見外面的熱鬧。

前車裡的是丫鬟們,而後車內則坐了三個女子,服侍茶點的丫鬟之外另有兩個貴女,一個是穿着錦繡牡丹裙的新河縣主謝茵,而另一個女子的年紀,則比新河略大一些。

她着一身掐腰收袖口松花色衣裙,手中把玩着一根鞭子,看着不像是要去觀看競渡,倒像是去騎馬打仗的。

琳琅郡主,謝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