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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顧綺現在不能逃。

因為她想知道真相,她想要為原主討回公道,所以就算厭惡極了這些事,這些人,她也得忍着,耐着,受着。

今天護着沒讓她跪下的人是一朝公主,今天能救她一時的,是金鑾殿上那位奈何不了自己繼母的皇帝。

討厭那些,卻受其相護,顧綺都覺得自己變得矛盾了起來。

顧綺心中像是有千百塊大石頭齊齊往下壓着,所以這讓她,真的好生氣呀!

一朝太后,昭明帝又不是什麼昏君,好好頤養天年不好嗎?做什麼非要搞事情?非要來噁心她呢?就因為謝芊是她親生兒子的遺孤?

那她天天縱容謝芊做這些事情,就不怕哪天真的護不住了,折了福王最後這點兒血脈?

她滿腹牢騷地想着,一時沒注意前面的孟馮停了下來,不小心竟撞在了他的背上。

顧綺忙收定心神,後退幾步歉然道:“公公莫怪,是下官失神了。”

孟馮嘿嘿地笑了,還是那麼憨厚,問道:“顧大人在想什麼呢?”

顧綺這才發現二人已經出了琳琅郡主的府門,稍微輕鬆了一些,當然不能對他將真心說出來,便似是玩笑道:“下官在想這三門親事,到底該選哪個呢。”

孟馮眼中忽然多了份漠然,與之前那個溫潤厚道的大太監,竟變得像了兩個人。

尤其是那一雙如刀的眼睛,還真的像是要把顧綺的心,剖出來賞玩一番似的。

顧綺心中一凜。

只是這不過是一瞬,他又恢復如常,還是笑得那麼憨厚:

“大人倒是個愛玩笑的人,尋常女子遇見這等境況,只怕早就要哭了吧?”

顧綺掩住心思,笑眼彎彎,沒心沒肺似的。

“下官是朝廷命官,本就不是普通女子。”

孟馮還真像是覺得她說了個笑話,裂開嘴哈哈了兩聲。

“老王妃不管世事多年,今日進宮,本是為陛下萬壽的事情閑話家常,不知怎麼的就說到你家裡有個好廚子的事情,陛下在民間日久,最好這類小食之流,就有了興趣,豈料卻撞上了裕王前來求婚,而後,老王妃才說也相中了你。”他說著,看向顧綺的目光更多了份審視,“顧大人是如何知道今天太后要做什麼?又何德何能,能讓老王妃給了兩個人情?陛下若問,難道大人這麼回嗎?”

顧綺眉毛輕挑,一則知道了老王妃進宮並不是為了求婚,心中開心——至少謝霽不是那行事不靠譜的人;二則嘛,是因為孟馮這話。

這位大太監,是在提點於她?

為什麼?

想着,顧綺笑得略微多了點兒真情實感:“老王妃能如此,想必真的是因為我家的廚娘極好吧,不過她的小食做得確實很好,可惜——”

只是她話未說完,耳朵忽得一動,立刻對孟馮拱手道:

“孟公公,下官還有件極要緊的事情要做,且先告辭了。”

孟馮差點兒以為自己聽錯了:“顧大人在胡鬧什麼?這世上,還有大得過陛下的事情?”

顧綺沒時間和他解釋,也不能和他解釋,只匆匆道:“下官抗旨是有要命的理由,還請孟公公放心,事後下官自然會連得罪了太后的事情,一併親向陛下謝罪的。”

說罷,甚至沒容孟馮再多說一句,她就直接跑了。

而顧綺的速度,縱然是有些功夫的孟馮又哪裡追得上,只能眼睜睜看着她消失了,當下目光冷若冰霜,卻忽得又笑了起來。

顧綺,南地的口音,還有那一點硃砂痣。

呵呵,有趣。

跟着孟馮出來的小太監,也是頭回看見頂着陛下召見,還能跑了的,當下也是長了見識般驚詫,忙問孟馮道:“爺爺,這……這算什麼?可怎麼復命呢?”

孟馮呵呵笑着,一拂塵輕甩在他臉上,薄慍道:“好沒見過世面的樣子,顧大人自己都不怕死,你們擔心什麼?”

小太監聽說,忙諂媚地輕輕打了自己一嘴巴,笑道:“是是是,小的沒見識,爺爺說得是,您慢些走,小的攙着你。”

“胡鬧,還真當我是老人了?”

“您可是咱們的太陽祖宗,照着小的們呢。”小太監嘴很甜地說著。

孟馮略多了些得色,由那小太監攙扶着,上了車駕。

……

顧綺一口氣跑過街角,耳中聽得孟馮沒追來的念頭,更不在意其他的了,只衝到馬車前,一撩車簾,對着車內的謝霽急切道:

“謝兄什麼時候回來的?誰沒了?”

本就面有憂色的賀松壽,又被她急三火四的樣子與開口的第一句話嚇到了:“你怎麼聽見的?”

“我耳力好。”顧綺根本顧不上他,只看着謝霽。

謝霽見她安然,安了她這邊的心,只焦慮道:“我剛回來,上官大小姐丟了。”

“幾時不見的?鴦兒和文正呢?”

“今早不見的,他們都在尋,”謝霽說著,也覺得自己要說的話很傻,卻還是問出了口,“我急着回來是想問你,會不會知道她在哪兒?”

顧綺見事情幾乎要失控,當下一捶車壁,推他下車,道:“你在外面等着,在我出聲之前,你們不許看。”

“啊?你幹什麼?”謝霽糊塗了。

“睡覺!”顧綺說完,想了想又道,“先往西郊去,等我醒來再定具體方向。”

“哈?”這一聲是賀松壽發出來的,正打算開口問的時候,謝霽卻已經從另一側跳下了馬車,拎着他的衣領迫他回頭,自己則在顧綺進到車廂時,將車簾放好,隔着簾只回了一個字:

“好。”

顧綺也不多言,便在車內倒下了。

賀松壽被他們二人搞得很是迷茫,但是見謝霽真的頭也不回地坐在馬車前,見他發獃,就要奪他的韁繩:“你要是不放心,我來駕車。”

“別別別,”賀松壽忙驅車向城西去,卻依舊茫然。“三公子,這……這算什麼?什麼叫睡覺呀?”

謝霽面色如常,只從懷中取出了黑鴉軍聯絡之用的呼哨,捏在手中道:

“她這麼說,自然是有道理的,你且不要管她,專心駕車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