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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間,八月十二日,秋雨簌簌,帶着冷意,至晚起了風,更讓人覺得冷颼颼的。

譚婆子自己窩在小廚房之中吃着新鮮的點心,丫頭喜兒催水給上官綺洗漱的時候,還對她道:

“嬸子,大小姐冷了,要個炭盆子,讓嬸子親自送過去,她還有八月十五的事情要安排。”

說罷,轉身就走。

譚婆子將吃了一半的點心放在灶台上,嘟囔着抱怨道:“天天要東要西的,也不看自己一個瞎子,配不配。”

這個譚婆子,便是那天仗着資歷老,話極多的那個。

也是那天上官綺在靜軒轉悠完,說她和那叫喜兒的丫頭幹活好,便到了上官綺院子里。

譚婆子總懷疑是上官綺聽見了她的話,安心要擺布她,心中害怕,不過來了幾天之後才發現,上官綺不是一般的好伺候。

她不十分挑嘴,不十分挑穿,不十分愛說話,更是十分的好脾氣。

是以滿京城裡,都找不出第二個如她這樣好服侍的人。

而且上官綺還頗為喜歡出門,每次出門除了鴛大人或其他羽林衛陪着之外,也會將院子里的婆子丫頭帶出去。

尤其是小丫頭們,哪兒有不喜歡?便是譚婆子,來了這十六七天時間裡,出門的次數都比之前加起來的還多。

再加上大管家是先鎮南侯留下來的人,所以上官綺的吃穿用度,自然是頭一份的不打折扣。

但是那不過一個剛滿十六歲的小丫頭,能吃多少呢?

剩下的這些,都是院中諸人分了而已。

如今譚婆子來了,更是仗着肚子大、資歷深,獨佔了半數。

小丫頭不敢和她惱,也只能暗中不高興,嘲笑她多吃多佔。

如此一來,譚婆子早就忘了那日里言語的話,更忘了尊敬,待上官綺的態度還帶上高傲,時不時做出個伺候過先侯爺的樣子,“教導”上官綺一番。

上官綺並不與她理論,笑笑就罷了,越發縱得她要上天。

抱怨完了,譚婆子趕着廚房裡的丫頭點好了炭盆,本來想讓小丫頭們送去,轉念一想上官綺既然要說中秋節的事情,想必是要放賞,那豈能錯過?要先去聽聽才是,這才自己端着炭盆去了。

走到屋門口的時候,她才發現屋中已經熄了燈,還整理了一下表情,頂着諂媚的笑容,口中道:

“大小姐,老婆子送炭盆子來了,可沒冷到了吧?”

上官綺一直歪靠在榻上,失神的眼睛到了晚上,更覺毫無光彩可言,只盯着跳動的燈火,眨都不眨一下。

說來雖然能瞧見些光,但燈火這事兒於她而言,意義着實不大,便是完全的黑暗之中,她的這個屋子,自己也能背得清楚明白。

自然,她身邊人,便是譚婆子,也不敢不聲不響就動她屋中的陳設。

至於她在想什麼,上官綺覺得她什麼都沒想,但腦海中總會冒出些怪念頭,多數與上官練有關,少數與顧綺有關。

從來都沒有謝霽的影子。

她不是不知道外面人編排的那些亂七八糟的傳奇故事,只是奇怪的是,她從來不覺得那事情與自己有關。

甚至每次還要等那些議論的僕婦說起,她才記起來謝霽是她的未婚夫。

因為沒見過的緣故嗎?也許吧,她如是想着,便丟在一邊,只為顧綺難過了。

她的妹妹,像她妹妹的人,怎麼都如此命苦呢?

想着想着,她就想哭。

一場雨後,最後的秋蟬的聲音,虛弱又無力,響了兩聲後就止住了,倒是喜兒送水進來的時候,再次上官綺的這模樣嚇到了。

大晚上的,就一盞油燈閃爍,外面還有風旋起來的聲音,上官綺的一雙眼睛卻動也不動,真的太嚇人了。

嚶,服侍大小姐雖然好,就是她發現每到晚上,大小姐總會這樣子發獃,她適應了半個月,都沒適應呢。

不過喜兒覺得自己是一名合格的奴婢,當然要以主人為天的,所以哪怕她每天都怪怪的,她也要視若無睹。

當然啦,怕還是很怕的。

但是大小姐很和藹,她只是有眼疾,所以看着奇怪而已,喜兒如是給自己安慰。

“大小姐,早些洗漱,安寢了吧。”

上官綺的眼睛看向小丫頭,輕輕點點頭,由着她服侍了自己洗漱後,方道:“你且去歇着吧,幫我熄了燈。”

“是,大小姐,奴婢就睡在外間,你有事情叫我。”喜兒覺得自己今天好像格外睏倦,便忍着呵欠道。

上官綺再次應了一聲。

熄了燈之後,一切無話,半晌上官綺才輕聲道:“喜兒?”

連着叫了兩聲,都沒人說話。

她這才坐起身來,將塞鼻子的東西取下來,過去打開了門閂。

不多時,譚婆子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了。

“大小姐,老婆子送炭盆子來了,可沒冷到了吧?”

上官綺依舊坐在那兒,笑了笑道:“進來吧。”

門應聲而開,屋子裡黑洞洞的,譚婆子抱怨了一聲,這才繞過屏風進來,口中還道:

“喜兒這蹄子是睡死過去了?竟然不應聲。”

說話間,人已經轉過了屏風,就見上官綺坐在那兒的人影,嚇得一趔趄,差點兒把炭盆扣在地上。

“哎喲我的天,大小姐如何這麼坐着?哎喲喲,受了風可不好呢。”

上官綺一笑,開口道:“不妨事,我一貫不怕冷的。”

譚婆子“呃”了一聲,好半天才道:“大小姐不怕冷,做什麼要炭盆子?”

接近正圓的月亮,將月光灑在屋中,映得上官綺的笑容燦爛而且詭異,她輕聲道:“給我妹子用呀。”

一句話,說得譚婆子頭皮都炸了。

“大大大,大小姐說什麼呢?”她驚慌道,甚至結巴了起來。

“我妹子呀,你們二小姐,倒是怪,她以前也不怕冷的,卻不知怎麼的,就多了怕冷的癥狀。”

譚婆子更傻了,呆站在那兒,不可思議地看着上官綺。

月光之下,就見那位瞎小姐的一雙無神的眼睛,微微挪了一下,看向她的身後,有些遺憾地說:

“妹妹要走了嗎?”她道,“那明天,你還來看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