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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中突如其來的撞擊感,手臂間柔軟的觸感,鼻翼間繚繞的熟悉味道;

這一切只有在顧北城的睡夢中才能實現。

還有熟悉到足以刻進骨子裡的聲音,竟穿破了夢境,得以在現實中聽到;

這一刻,顧北城只覺得自己彷彿依然置身於夢中,雙目驚愕的看着懷中哭泣的小女人,嘴唇蠕動了一下,才終於開口道:“...媳婦兒?”

語調微顫,聲音很輕,彷彿怕聲音重一點就會驚醒,面前的夏至就會消失,一切都是他的臆想!

聽到這聲熟悉的媳婦兒,夏至淚如雨下,心疼的看着面前變得清瘦狼狽許多的顧北城,幾度哽咽。

大顆大顆的眼淚順着眼角滴落在顧北城被曬得黝黑的手臂上,竟然顧北城感到有幾分灼熱,忍不住心疼的想要伸手擦掉夏至眼角的淚水,卻在看到自己臟污的手時,猶豫了,想擦卻又不敢...

顧北城看着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夏至,終於顫抖的伸出手握住夏至的肩膀,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狂喜,心中縱然有千言萬語,可話到了嘴邊,卻只剩下一句,“媳婦兒你怎麼來了?這些日子還好嗎?”

顧北城清晰的記得那天早上,他正常去上班,卻沒想到剛進辦公室,就被逮捕。

連和媳婦兒道別的機會都沒有,也或許他以後和媳婦兒再不會見面。

被隔離審查,顧北城心中擔憂的一直是夏至;

他怕夏至見不到自己回家,會傷心...

怕夏至被人帶走,吃不飽,穿不暖...

怕夏至被人欺負...

怕夏至受委屈...

怕夏至受到虐待...

怕夏至會哭......

他那嬌滴滴的小媳婦兒,人單純心眼兒又好,顧北城總想把她護在懷裡,保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可似乎,以後是不能了......

顧北城沒想到王耀文會那麼喪心病狂,而他的親姐姐顧芳華會那麼狼心狗肺,兩人竟指使許愛紅污衊顧家。

現在的形勢本來就比較嚴峻,高壓之下,沒人能夠倖免,再加上顧家被隔離審查之後,王耀文又到處走門路,把顧家發配到了這個勞改農場。

來到這個勞改農場,繁重的體力活還在其次,顧北城只是擔心他年邁的父親和母親,是不是能夠承受這麼繁重的勞作?

還有那致命的精神上打擊。

顧家一夕之間從京城消失,他的小媳婦該怎麼辦?

他那個老丈人心本就比較偏,也不知道會不會主動站出來護住他媳婦?

若是夏建業真能在關鍵時刻承擔起父親的責任,那麼若顧家有平反的一天,他顧北城定要給他磕頭,感謝他,保護他媳婦兒。

夏至來之前就想好了,見到顧北城後要堅強,不能哭,不能哭...

可是看到顧北城現在這個模樣,她心疼啊,她心疼啊......

“北城哥....”夏至努力平復自己過度激動的心情,哽咽道:“我來陪你,我來陪你啊...”

“不管你在哪,”夏至擦掉眼淚,語氣堅定,“...我都陪你!”--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讓顧北城這個就算刀架在脖子上都不會屈服的漢子,紅了眼。

心臟在這一刻‘砰砰’跳的飛快、有力,心中的感動化為一股股熱流,蔓延至四肢百骸,使得顧北城整個人重新變得鮮活起來。

“媳婦兒...”顧北城眼中滿是心疼和不舍“你不該來,這裡...太苦!”

而他捨不得她受苦!

“不苦,”夏至又哭又笑,搖頭道:“有北城哥在的地方,怎會苦呢?”

“你和爸爸媽媽,還有大哥一家都來了這裡,京城只剩下我一個人,我也是顧家人呢!”

“那不一樣,”顧北城苦澀道:“我們現在的身份...”

“沒什麼不一樣,”夏至打斷顧北城,笑道:“你依然是我丈夫,我依然是你的媳婦兒,你在哪,我在哪!”

“再說了,”夏至笑的燦爛,連眼角晶瑩的眼淚都閃爍着五彩光澤,使得夏至整個人都充滿了活力“我來這裡是當老師的,我可以照顧你們啊!”

顧北城心中的感動,幾乎化為洪水把他淹沒,正要說什麼,卻沒想到一個沙啞的男高音突然響起;

“幹啥呢?幹啥呢?”一個穿着勞改服,頭髮半白大約四十多歲的男人,一臉嫉妒的指着顧北城和夏至“光天化日之下,也不嫌丟人,都給我放開。”

夏至面色一肅,顧北城放開夏至,低聲給夏至解釋道:“這是我們班的班長,曾當過偽軍,是個無賴,被管教員指派當了我們這個小組的組長,整天拿着雞毛當令箭。”

“你是誰啊?”王春壽囂張的指着夏至,目光不老實的在夏至身上打量,伸手就要拉夏至。

顧北城直接擋在了夏至面前,冷漠的把王春壽一把推開,語氣冷厲,眼神冷漠道:“別碰她!”

王春壽瘦的跟個猴似得,一個不防,直接被顧北城推到,當即躺在地上不起來,大叫道:“打人啦,疼死啦...快來人啊...”

不遠處的幾個管教員得到消息,已往這邊跑來,等氣喘吁吁的趕到,看到躺在地上不住叫疼的王春壽,厲聲問道:“怎麼回事?”

其餘犯人忙畏懼的往後退,似是不願牽扯是非。

而站在最前面的夏至和顧北城自然吸引了管教員的注意。

管教員上下打量夏至,嚴肅問道:“你是誰?”然後又指着顧北城道:“他是你什麼人?”

夏至沒等顧北城說話,就搶先說道:“我叫夏至,是剛剛調來的小學老師,這個男人...”夏至看着顧北城,目露坦然“是我丈夫!”

“你丈夫?”管教員驚異,“你什麼時候來的農場?以前怎麼沒見過你?”

夏至說話有條有理“我是昨天晚上來的農場,今天本打算去管教科申請看望我丈夫,卻沒想到半路就碰到了。”

管教員生氣道:“就算這個男人是你丈夫,你也不該此時和他說話,他現在要去春播,耽擱了春播你承擔得起責任嗎?”

“還有...?”管教員指着躺在地上不起來的王春壽道:“他是怎麼回事?”

王春壽見管教員指着自己,忙大聲喊道:“管教員,顧北城打我,你可要為我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