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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當時,華鬘看別人打手機時,還撇撇嘴,特別不屑一顧的樣子。

“我不明白這東西是幹嘛的?為了讓別人時時刻刻找到自己嗎?”

“對啊,親人朋友之間為了聯繫方便,才有手機這東西的。”我跟她解釋着。

“切,”她十分不屑,“反正我在人間只有你一個朋友,一個親人,你走到哪裡我就會跟到哪裡,其他人想聯繫我——沒門兒!”

我走到哪裡,她就會跟到哪裡——但是此時此刻,她卻被我趕走了。

日頭從西方斜照過來,我走出采土區的溝溝坎坎,在荒草叢中踉踉蹌蹌跋涉許久,這才找到一條田間土路。

我看着手機地圖,上面顯示着沿着這條路一直朝北走,就會踏上一條鄉村公路,那條公路通向川雲渠的一座小橋,過了小橋再往東轉,我便能回到雲塘鎮了。

真的,我想儘快回到雲塘鎮,因為華鬘說過,她還想自己繼續查那裡的案子。但是當初她查案子是為了跟沈喻較勁,現在被我傷透心的她,還有這個動力嗎?

怎麼辦?要不要給林瑛打個電話,讓她幫着尋找?

可是,我該怎麼跟林瑛解釋呢——難道要對她說,我跟“沈喻”吵翻了,她盛怒之下一走了之嗎?

沈喻不會是那種沒有理智的人,何況就算找到華鬘,會不會一下子就暴露她的身份?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試圖像沈喻那樣抽絲剝繭地進行分析——

首先,華鬘應該沒有人身危險,以她的霸蠻,她的力道,她的移動速度來說,這個世界上沒有壞人能跟她單挑;

其次,華鬘對這個世界並不那麼熟悉,而且她的好奇心也並沒有那麼強烈。這些天來,她總是跟在我身邊,或者躺在家裡追劇,很少提出去這裡瞧瞧,或者去那裡逛逛的要求;

第三,華鬘今天本來有了不少變化。她對外界敏感了一些,能察覺出我的情緒變化。她對事物積極了一些,想通過查案跟沈喻比個高低。她內心細膩了一些,聽到我出口傷人就變得情緒低沉。

這樣看來,她應該短時間內還能適應社會,不會有人身危險。

想到這裡,我略略安心少許,唯一擔心的便是怕她情緒失控,搞出對別人的人身傷害來。

無論如何,既然已經無從判斷她的去向,我只有先從最有可能的雲塘鎮找起了。

土路兩旁種着兩排白楊樹,風吹過來,葉子便都齊刷刷地嘩嘩作響。估計是前不久下過雨的緣故,路中央還存着一汪汪水,挨着水的地方被軋出一道道車轍。

我只好沿着路邊乾燥的地方前行,邊走邊想,越想越生氣——

這幾天所有事件,似乎都是因為雲塘鎮的案子而起的。

我、沈喻、華鬘都不知不覺被這宗案子裹挾進來,然後像被人丟進滾筒洗衣機里似的,身不由己地旋轉不休——看來不早日破掉這個案子,我們大家都會不得安寧。

我咬咬牙,暗自下定決心,一定要早點兒找出個突破口來!為沈喻,為華鬘,也為我自己。

想到這裡,我加快腳步,匆匆朝雲塘鎮的方向走去。

土路的盡頭便是那條鄉村公路,這條路原來是水泥路面,但現在早就被來來往往的大車碾得稀巴爛,坑窪的地方只是粗粗鋪了磚,但磚也被碾壓得四分五裂,顯得路面愈發凹凸不平,而且東一片水西一灘泥,簡直比田間土路還難走。

我正在這條路上跳踉着,忽然身後傳來聲音,回頭看去,只見一輛黑色SUV晃晃悠悠地開過來。我怕它經過時濺一身泥水,趕緊主動避到一邊。

誰知道那輛車不但沒有同樣避開,反而朝着我站的位置直衝過來,我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它就緊挨着我,忽地停了下來。

我吃了一驚,這地方前不着村、後不着店,而且時間也不早不晚,估計方圓二里地都看不見其他人影,如果車上是歹徒或者變態殺人狂的話,那還真是件棘手的事情。

這輛越野車的玻璃貼着厚厚的膜,我無法看清裡面人的長相,正在忐忑的時候,只見車窗卻徐徐地搖了下來。

“哎呀,怎麼在這種地方也能遇到親人啊!”車窗里探出一張臉,那臉上洋溢着傻了吧唧的笑容。原來司機不是別人,正是那個推理小說家、我的不靠譜的堂兄——言桄。

我心裡一塊大石落地,捂着胸口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然後旋即快步從車頭繞過去,直接拍了兩下副駕駛位的車門。言桄楞了一下,然後好像挺不情願解開車門鎖,我一拉車門坐了上去。

“哎哎哎!”他尖叫着,“我這車新買的!真皮座椅!你怎麼這麼臭!你屁股怎麼這麼臟?你怎麼會在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你不會是……不會是遇到變態歹徒,把你拖到荒郊野外,先奸……”

“閉嘴!”我說。

“你情緒好像很不穩定啊?——我說的不會是真……”

“閉嘴!開車!”

“其實,遇到這種非自願性行為,是可以報警……”

“閉嘴!”我朝他吼道。

“好吧……”他掛上檔,剛踩着油門走了幾步,又把車停了下來。他推開車門跳了下去。

“你去哪兒?”我喊。

“拿點兒東西!”他打開後備箱,然後拿着一塊前擋風玻璃遮陽罩,邊疊着邊走過來。他打開副駕駛門,把我拽下來,然後把折好的遮陽罩仔仔細細鋪在座位上。

“行了,請上車吧。”他洋洋自得地說,“咱都是親戚,不載你也不好,載你吧,我又心疼車,嘿嘿,這麼著就放心了。”

遮陽罩坐在屁股底下咯吱咯吱一通亂響,搞得我心情更加混亂,真想把這破東西隔着車窗扔出去,但轉念一想,畢竟是親戚,別再撕破臉了。

就在剛才的時候,我已經跟一個人撕破臉了,所以現在實在不想再重蹈覆轍。

車繼續晃蕩着朝前開去,言桄看我正在沉思,忽然又開口說:“你也別太傷心了,咱不行報個警?性侵這事兒吧,你越是沉默,就越助長壞人的囂張氣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