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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楚月講到這裡,有些悵惘地看我一眼,我看着她的眼神,忽然感覺到心裡一股五味雜陳。

最早見到她的時候,她還顯出一副大大咧咧、懟天懟地的樣子,看上去有點兒想我行我素的精靈似的。沒想到她的背後,還有這麼多辛酸苦辣。

我忽然想起RL酒吧常山說過,不要欺負小徐那孩子——現在我總算知道為什麼了。

正是因為有這些無法為人所道的悲辛,所以才愈發要在別人前面裝成無所畏懼、無所顧忌的樣子吧。

徐楚月沒有停下來,她繼續說著。

“後來我心裡想,一定不要過這種生活,一定要好好掙錢,好好對待自己。但命運這種東西,有時候是說不準的,就當你看到曙光的時候,一個意外就會又把你打到谷底,從頭再來。我在外面漂了這麼久,也確實累了……”

“算了,不說了。”她感慨似的搖搖頭,“之所以講這麼多,是想讓你相信,我不是那麼脆弱的女孩,面對死這種東西也不至於慌不擇路。所以你放心吧,我現在已經有了防備,也有了打算,所以不會讓壞人輕易得逞的。

“你想保護我,所以守在我身邊,這份好意我心裡清楚。但這麼多年,我都是一個人獨自面對困難,如果有人幫助,我就會心煩意燥,所以……”

“明白了。萬一有事情,趕緊聯繫我。”

“知道,天也黑了,你太晚走的話,孤男寡女,瓜田李下,我也怕鄰居誤會咱們的關係。”

我不免有些臉紅。她說得不錯,我倒是沒想到這一點,更不想給她帶來什麼麻煩或訾議,於是趕緊站起身來,往門外走去。

“頭有些暈,我就不送了。”

“嗯,你休息好,別忘鎖好門。”我說。

我走出門,坐電梯下到樓門口,還回望一眼。徐楚月所在的十八層那個房間仍然拉着厚厚的窗帘,看不出一絲光亮。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襲擊徐楚月的那個人雖然矇著面紗,但仔細想想,他的面紗好像沒有凹凸感,看起來平平蕩蕩,就好像沒有五官一樣。

無臉男!

事情發展到現在,無臉男已經出現過許多次了。

從開始偷竊杜萬芊屍體、到我那晚送沈喻回家時的公開挑釁,光我目睹過的就有兩次經歷。而這次在徐楚月家,遇到的偏偏可能又是無臉男!

若是無臉男襲擊了徐楚月,那徐楚月會不會有危險。不過上次親眼見到無臉男的時候,他似乎對我沒有什麼敵意,更像是個深夜出來騷擾人的畸形變態。

況且,徐楚月馬上要離開這個城市,所以這個城市的“妖魔鬼怪”應該不會追到淞山去吧?想到這裡,我已經下定決心,絕不透露徐楚月是提供信息的人,以免給她帶來真正的危險。

我走着走着,又想起撿到徐楚月鐲子的事兒,不禁伸手摸摸口袋,但馬上又想起來,那鐲子已經被華鬘這傢伙沒收了。

後來每每想到這一幕時我便有些後悔,因為這是我最後一次見到徐楚月,她少時的艱苦故事,我並沒有聽完,之後也再無從聽起了。

……

折騰到現在,已經快半夜了。

這一天讓我不但疲於奔命,而且似乎少有突破性收穫——在雲塘鎮的走訪沒有發現什麼有價值的線索,而且華鬘還走丟了,不過還好跟着堂哥從罐頭哥那打聽到了一些消息。

另外的“收穫”,就是我差點兒在徐楚月家遇險,而且她告訴我花衣鬼埋屍的事。

經過幾天幾乎不眠不休的折騰,我大腦都疲憊得要停止思考了。但我還是沒法休息,因為還有兩件重要的事沒有做完,一是要找到華鬘,二是把徐楚月的發現告訴林瑛。

第二件事本來是一個電話就能解決的事情,但在這個時候,我反而猶豫起來。

要不要聯繫林瑛呢?如果聯繫林瑛,我勢必要跟她解釋許多,比如沈喻去哪裡了?比如要如何在不暴露徐楚月的情況下說出她的發現——現在還不知道花衣鬼有沒有看到她,襲擊她的人身份也不明確,我得優先保護她的安全。

本來這其實都不是問題,但我現在已經疲勞得不能動彈,實在動不起腦筋了。

我伸手叫來一輛出租車,想先回家裡休整一下,好好縷縷思路再說。可剛進車,被出租車一搖,我就迷迷糊糊地進入了夢鄉。

朦朧之間感覺到手機在響,我猛地睜開眼,頓時有一種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覺。

“我睡了——多久了?”我邊摸着手機邊問司機。

“您上車就睡,咱現在都快到湖緣小區了。”

我看了眼手機,是一個陌生的號碼,我愣了愣還是接通了電話。

“喂!”電話那邊傳來華鬘興奮的聲音,“我第一次用這玩意兒,還真能千里傳音啊!”

我一激靈坐直了腰:“你在哪兒?”

“等會兒哈!跟你說,親愛的,我今天有特大收穫!——哎,這是什麼地方?”

一個男人接起電話,聲音粗魯:“你小子,趕緊過來買單!要不老子非把這個吃霸王餐的女人弄死不可!”

男人咔嚓掛斷電話,我拿着手機,一時間有點兒恍惚,他好像有什麼重要信息忘了講。果不其然,幾秒鐘之後,手機鈴聲再次響起。

“喂?”我接通電話。

“媽的,氣死老子了,差點忘記告訴地址,萬隆街東姑腊味館,你他娘的趕緊來,老子受不了了!”

我飛速打開手機地圖,然後遞給司機大哥,告訴他趕緊去萬隆街。

好在萬隆街離着我住的湖緣小區不遠,加上司機給力,十五分鐘就開到了那裡。我急忙跳下車,往東姑腊味館跑去。

剛跑進門口,就看見有個皮膚白皙的小胖墩站在櫃檯前頭,腰上系著圍裙,手裡拿着一把炒勺,眼眶烏青,兩個鼻孔作牛喘狀,活脫脫一個受委屈的大熊貓。

熊貓老闆看我衝進來,揚着大勺就迎了過來,我嚇了一跳,還以為他要打我。

“你是那個女人的朋友吧?”他揮舞着大勺,連哭帶叫地說,“吃霸王餐、搶我手機打電話,最後還動手打我!沒這麼欺負人的!跟你講,今天的事兒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