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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水的人們就紛紛圍在管口等水——有的人排隊,大多數人不排。每天水管口邊上都熙熙攘攘,好像能搶到一口雷潭水就能羽化成仙似的。

張遠鋼就是不排隊的那種人,不光不排隊,他還經常趁夜跳進護欄,直接從潭裡取水。

當然,羽化成仙這種事,他連想都沒想過,用“你若盛開蝴蝶自來”文藝范兒語言來說,他要的只是“現世安穩”——因為倒騰雷潭水能賺大錢,許多有錢又懶得排隊的人會從他這裡買水。

張遠鋼信用好,一瓶雷潭水就是地地道道的一瓶雷潭水,絕不勾兌、摻假。

他的名聲很快傳開,於是不少人專門找上門買水,量大了自然供不應求,所以他除了白天排隊接水外,還打起了夜裡翻欄偷水的主意。

護欄很高,頂端還裝上了鐵蒺藜,不過張遠鋼已經翻出了經驗,他把取水的水袋背在身後,敏捷地扒着欄杆的縫隙攀到高處,然後小心翼翼邁過鐵蒺藜,撲通一聲跳到欄杆里。

因為封潭數年的緣故,雷潭周圍的草木長得鬱鬱蔥蔥。張遠鋼避開那些帶刺兒的灌木,摸着熟悉的路徑朝雷潭走去。

距離他上次偷水已經過去半個月時間,他其實也謹慎地控制偷水的節奏,一是怕被人發現,二是更不想讓周圍的人發現還能偷水——如果大家都偷的話,那這生意就沒法做下去了。

護欄離雷潭還有二百多米的距離,張遠鋼走着走着,忽然聞到潭子里傳來一股隱隱約約的臭味兒。

他忽然想起這幾天客戶反饋說,潭水的味道稍微有點兒奇怪——這些傢伙嘴可刁了,恨不能連有人對水打個噴嚏都能嘗出不同來。

張遠鋼只好跟他們說,這是地氣使然。雷潭的山泉是從地下噴出來的,有時候季節或者天氣變化,確實能影響泉水的味道。

但是這臭味兒明顯是肉類腐爛的氣息,張遠鋼加快了腳步,他在想,大概是什麼動物不小心掉到潭裡淹死了吧。

要是那樣的話,得趕緊偷偷打撈上來,不然潭水污染的事情傳出來,自己生意就不好做了。

張遠鋼趕緊快步走到潭邊,夜幕之下,雷潭黑洞洞的,好像被挖空眼珠的眼眶似的瘮人。周圍一片靜謐,空氣中只有風吹過草木的沙沙聲和泉水噴涌的汩汩聲。

張遠鋼把水袋放下,然後撳亮手電筒,他很快就看到靠近對面潭邊處,有個長長的白乎乎的東西漂在水上。他回頭折下來一根灌木枝幹,然後繞到對面,把那個白乎乎的東西鉤了上來。

這是一個塑料布包裹,包裹外面被黑色電線緊緊纏上拉緊。塑料布裹得很厚實,但下面破了一個缺口,臭味就是從那個缺口處傳出來的。

雖然張遠鋼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但他還是哆哆嗦嗦伸過手去,他扒開那個缺口往裡面一看,只見一塊磚頭橫在那裡。

他用木杆把磚頭輕輕撥開,然後就看到一隻人類的手,那隻手已經被潭水泡得鼓鼓脹脹,慘白得就像天上的月光。

張遠鋼嚇得大叫一聲,他腳下一滑,一個跟頭摔進了潭裡。

……

林瑛心情莫名得煩悶,雲塘殺人案的重要嫌犯禚昭居然已經死了,而且屍體還被拋在一個誰都想不到的場所。

雷潭那個地方,每天都熱熱鬧鬧,但潭子周圍卻人跡罕至。要不是因為浸泡太久,塑料袋開了個縫,之前放置的配重磚頭掉了出來,基本上一時半會兒沒人能發現那裡藏着屍體。

這下半個魏陽都轟動了,不知道多少喝了雷潭養生水的人正在家裡嘔吐不止呢。

之前她和沈喻在禚家院子里走勘,發現了許多雲塘三鬼之死的零散線索。但現在禚昭一死,整條主線似乎就斷了。

技術科的人告訴她,因為潭水冰涼徹骨,所以禚昭的屍體保存得比較完好,他和尚衛民一樣,也是被膠皮電線勒頸身亡,而且兇器就是綁塑料袋的那條電線。

死亡時間推測在兩星期之前,正好能跟盧士輝所說的禚昭討債出走的時間對上。

禚昭雖然被殺,但他在案件中的身份還是不能確定——沈喻之前說過,花衣鬼並不是一個人扮的,這說明兇手必定還有同夥,禚昭是不是同夥,然後被同伴火併喪生?

或者他知道兇手底細,於是被殺人滅口?還是他完全置身事外,只是被兇手當成了替罪羊?

沈喻這個傢伙,昨天還枵腹從公似的,不吃不喝非要破案不可,今天正需要她的時候,她就連影子都找不到了。

不過按照以往的經驗,她有時候突然消失並不是壞事,她很可能發現了新的線索。

林瑛嘴裡叼着筆,用手指敲着桌面,想把整個案件再重新梳理一遍。

雷潭不是作案第一現場,兇手是殺死禚昭後,把他的屍體運到那裡的。

而之前也排查了禚昭的社會關係,他這個人貪賭、迷信,結交的都是些狐朋狗友之輩。他欠下不少賭債,搞得債主天天找上門逼債……

林瑛忽然想到一個問題,那就是雖然禚昭家院子外面被討債的噴了標語,搞得慘不忍睹,但院子裡面卻沒受影響,而且那天晚上技術科人員在院里仔細搜查過,也沒有發現什麼翻牆而入的跡象……像嘀咕過一句,獨輪車胎被清洗過。

沈喻和言樁偷偷摸摸跑到雲塘鎮查案的事,她其實早就知道,但看穿不說破,何況她從來對沈喻的專業能力十分放心,而且老同學言樁也是個穩當人,兩個人不會亂來的。

而且沈喻自從車禍後一度狀態有些沮喪,現在她自己積極跑去查案,也是件好事情。

林瑛忽然想起上學時候的事。

那還是中學時候,她和言樁正好同班,他坐在自己身後。

這傢伙夏天總是穿着白襯衫,上課時身型像小學生般使勁板着,手交叉放在桌上,背部挺得特別直。

同學們有人笑話他,說他傻,但她總覺得他有那麼一股認真勁兒。

想起他來,林瑛不禁搖搖頭——這傢伙到現在都那麼執着,追女孩追得那麼辛苦,她都有點兒心疼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