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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古鐘覺得有人在狠狠搖晃着自己,他睜開眼睛,發現曲江就在他眼前。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他歇斯底里地喊着。

“她們,應該去火車站了。”古鐘頭疼欲死,腦仁里好像有把錐子,一直在腦漿里狠狠攪動着。

“唉!”曲江狠狠把他搡在地上,然後拔腿就朝樓下跑去。

古鐘撐着胳膊坐起來,他像大蝦似的弓着腰走到屋裡,拿起手機看了一眼,不禁嚇了一跳。

他感覺自己睡了一天一夜,但其實只昏迷了短短十分鐘而已!

這麼說,笑笑她們還沒逃到車站?

他顧不上頭疼,也甩開膀子朝樓下跑去。

從房子到火車站那塊荒地是玉米地,秸稈已經被收割機攪碎,地上留着的都是根茬,他一路磕磕絆絆、踉踉蹌蹌,摔了好幾個跟頭,把自己胳膊都跌破了。

他大概跑出去五百多米,就隱約看到曲江正揪着一個女孩暴揍,那女孩低聲哀嚎着,正是笑笑的聲音。

古鐘邁開大步猛衝過來,他一下子衝到中間,攔住正在施虐的曲江。

“別打出人命來!”

“你來的正好,你看住她,我去抓別人!”曲江將笑笑搡倒在地,又跳起來狠狠朝她小腹踩了一腳。

“gānnǐniáng的!想玩老子!”

他撒腿朝遠方追去。古鐘急忙抱起笑笑來,她臉上好像都是血跡。

“怎麼回事兒!你為什麼要告訴她們,她們人呢?”

“……我看姐姐們可憐,不忍心甩下她們……嗚嗚……我對不起你……”笑笑嗚咽着說。

“你怎麼被抓住了啊!”

“本來四個人一起跑的,可是看他追過來了,一個姐姐使勁把我推在地上,還踩了我腳踝一下。我跑不動只能倒在這裡,她們就四散逃了。”

古鐘氣得火冒三丈:“她們這是拿你當擋箭牌,你救了她們,她們卻害你!”

“嗚嗚,我也不知道她們這麼狠心……”笑笑的聲音越來越弱。

古鐘看看手機,他急得團團轉,索性直接蹲下去攙起笑笑。

“快點兒,我背着你去火車站!”

“不要了……”笑笑聲音顫抖着,她雙手捂着腹部說,“我的肚子,好像被穿了個窟窿。”

古鐘一愣,他撳亮手機一照,差點兒跪在地上。

可能剛才曲江將她摔得太狠了,她的小腹被地上一根高高玉米根尖刺穿,鮮血就跟關不上的水龍頭一樣朝外面汩汩流着。血染紅了地上枯槁的莊稼葉子,然後全部洇進寬厚的泥土裡面。

“咱們去醫院,醫院……”古鐘的眼淚流了出來,他顫抖着想抱起笑笑,但笑笑的身體已經變得很涼、很重,他拉了幾把都沒將她扶起來,他自己反而一個屁蹲跌在地上。

“我、我打120……”他拿出手機說。

“不用了,哥,我也不想再活着了……”笑笑伸出血糊糊的手,將他的手機拍在了地上。

“活着太苦了……你就讓我去個安寧的地方吧……”她喃喃地說著,然後就這樣沒有了氣息。

古鐘抱着笑笑的屍體,他想哭,他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都顫抖着,shēnyín着,哽咽着,都想涕泗滂沱,都想泣血稽顙,都想嗚呼嚎啕。

可是,他的眼眶裡卻乾乾的,怎麼也流不下淚水來。

半個小時之後,曲江滿頭大汗地跑了回來。

“這群女的,趁老子不注意,把我打昏銬了起來,幸虧老子有備用鑰匙!都跑了,跑了仨!就剩下這一個,這回金老大非得扒下咱們的皮來不可!”

“她也死了。”古鐘有氣無力地說著。

“我擦!”曲江憤怒地像一頭野牛,他狠狠一腳悶在笑笑的屍體上。

……

兩人把笑笑的屍體抬回房子的一樓,曲江看着屍體,不停地抓耳撓腮。

“咱們把她安葬了吧?”古鐘說,“然後就去自首。”

“自首個鬼!我可不想蹲大獄!”曲江咬咬牙,他忽然衝到院子里,扛着一把鐵鍬跑進來。

“你也來!那還有一把杴!玉米地下頭有條溝,水早就幹了,咱們先把她埋那裡!等着有機會再挪一下!”

古鐘沒吭聲,他就像抽走了靈魂的木偶人似的,看着笑笑蒼白的臉一動不動。

曲江啐了一口,他扛着鐵鍬跑出院門。過了一會兒,他又沖了回來,把笑笑的屍體背了出去。

那一晚上,曲江一刻都沒有閑着,他把整個院子和一樓都仔細擦了一遍,又扛着鐵鍬,把笑笑受傷的地方的土都翻了個個兒。

第二天一早,他帶着失魂落魄的古鐘上了車。他沒有買去魏陽的票,而是買了兩張反方向的火車票。

但兩個人剛一下火車,就被兩個紋身的人圍住了。

“怎麼?帶丟了貨,還想去旅遊嗎?”他們拿着兩把bǐshǒu,抵在兩人腰上問。

“哪裡,我們是去找人。”

“找他媽屁!跟我回去!”他們把兩人推搡進一輛黑色汽車,然後朝魏陽開去。

在魏陽的一家yèzǒnghuì裡面,他們見到了金老大。他揮揮手,讓一個人把古鐘帶過來。

“小曲,我知道你能耐。不過yīmǎ歸yīmǎ,你給我弄丟了人,這四個姑娘都是老子出錢買下來的,損失你總得賠吧。”

“賠,我們肯定賠。金總,我們跟着您打一輩子工,出生入死,拿兩條命還您的恩情。”曲江磕頭作揖地說。

“扯什麼淡!先還錢!十萬塊錢,公道價。”金老大指着古鐘說,“給你十天時間,十天之後湊不齊錢,就給你兄弟收屍。”

“別別!”曲江哀求着,“我這兄弟身體虛,受不了折騰,要不您還是綁我,讓他去籌錢?”

“義氣。”金老大擺擺手,“就這麼辦吧——帶他到友成去,鎖起來,有吃有喝伺候着。十天之後一過零點,湊不夠十萬塊錢,你兄弟命就沒了。”

“記住了嗎?”一個紋身小弟狠狠一腳踹在古鐘腿上。

古鐘強忍着疼痛站起來,他望着曲江,曲江也正看着他,他沖他笑了一下。

“我皮實,你放心吧。”

古鐘沖他點點頭。

“我肯定把錢給湊上。”他說完這句話,掉頭就朝樓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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