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鋪天蓋地的一大群鳥同時起飛，確實是蔚為壯觀的一個景象，但這不是其中的重點。

重點是，那些鳥的叫聲中充滿了恐慌。

這很正常，它們起飛的原因就是受到了驚嚇。但這種恐慌超過了一個度之後，帶來的就是危險的連鎖反應——針對它們自身而言的危險。

作為一個主打鳥類的寵物店的店長，鴻華立刻辨認出了這群鳥的行為：夜驚。

雖然她店裡的鳥類不會出現這種狀況，但在學習相關的資料時，她有讀到過這個細節。

夜驚是在照顧玄鳳鸚鵡時需要特別注意的事情。這種鸚鵡膽子小，非常容易受到驚嚇，而它們在晚上又夜盲，因此在夜晚更是容易出狀況，一受到驚嚇就亂飛，然後撞得自己一身血跡。

經常有玄鳳因為夜驚撞得羽毛掉落一大片，身上全是傷痕，而起因可能只是一隻小蟲子飛進了籠中。

同理，夜驚這個行為發生在野外的鳥類身上時，也很容易給它們造成危險：撞上樹枝、別的鳥、建築物，全都可以給它們帶來致命的傷勢。

而且，這群鳥太多了。

也許是靈氣復蘇帶來的影響吧。靈氣對普通動物的影響也許很微弱，但巨大的基數足以造成顯著的統計學差異。靈氣帶來的正面影響讓它們繁育了更多的幼崽，從而形成了更大的群落。

但這時候，數量帶來的擁擠反而讓它們更容易受傷害。

鴻華眼尖地看到已經有不少鳥兒因為慌張亂飛，撞到障礙，從空中跌落了下來。

這樣不行，她果斷地冒出了這樣的念頭，化為鳳族，飛向空中那如同烏雲一般盤旋環繞的鳥群。

——

鴻華直直地向著鳥群飛去，口中發出了悠長的鳴叫聲。

部分靠近她的野鳥聽到了她的聲音。在鳳鳴聲的安撫下，已經驚嚇到失去理智的它們逐漸安靜下來，不再毫無目的地亂飛，開始圍繞着鴻華進行規律的滑翔。

但這只是鳥群中的一部分。仍在慌亂狀態下的野鳥那混亂嘈雜的鳴叫聲掩蓋了鳳鳴聲，讓絕大多數的鳥仍陷在驚慌失措的狀態中。

鴻華再次發出鳴叫聲。這一次，她身邊安靜下來的鳥群不再作為聲音傳播的阻礙，讓她的聲音能夠傳達到更遠，安撫到更多驚慌失措的野鳥，進一步壯大了她身邊盤旋的隊伍。

如同多米諾骨牌一般，悠長的鳳鳴聲一次比一次傳達的更遠，飛舞的鳥群也一點一滴被安撫了下來。

在最後一絲嘈雜的鳥叫聲也安靜下來之後，鴻華的身邊已經盤旋起了一個巨大的鳥群。

令人驚異的是，這些野鳥的飛行軌跡極為規律，像是自發排好了整齊的隊列。如果從上方往下看，這些鳥移動的軌跡如同旋渦，又如同一條規則的螺旋曲線，整體構成一個標緻的圓圈。

鴻華就在這個圓環的中心，她身邊有一大片的空曠，如同一個颱風的風眼一般，沒有任何野鳥逾矩。

在整個鳥群安靜下來之後，她停止了鳴叫，同時也注意到了鳥群的異象。

未免引人注目，她雙翅一壓，向著樹林滑翔而去，選擇了山頭一棵高大的松樹落了下來。

其他野鳥也緊隨着她的身影，嘩啦啦地成群落入了山林之中。原先驚嚇到它們的煙火此時卻成了最好的光源，綻放出彩色的光芒，為它們照亮前進的路線。

即使在落下之後，這些鳥兒們仍然沒有過於靠近鴻華，而是圍繞着她，形成了一個又一個的圓環，如同環繞着演出台的觀眾。

等到鳥群全部落下，振翅聲完全消失，山林中頓時恢復了沉寂，只剩下煙火炸裂的聲音仍響徹在夜空之中。

半晌，鴻華開口了。

仍然是清脆的鳳鳴聲，但這次不是單純的鳴叫，而是多了些婉轉，如同無詞的歌唱。

在她開口之後，陸陸續續有其他鳥叫聲響了起來。這一次，這些鳥鳴聲不再嘈雜，而是合著鳳鳴的旋律，如同伴奏一般，襯托着那悠揚的鳳鳴聲。

這聲音逐漸擴散，仿若浪潮湧動。每一隻鳥兒都張開口鳴叫、和聲，匯成一首旋律悠揚的大合唱。

鴻華全心神投入在了這和聲之中，拋卻了所有的雜念，專心地鳴唱着。

她的目光中映着煙火、夜空和漆黑的山林。漸漸地，這些景色中又帶上了火光——她的鳳焰躍出了她的軀體，在她的羽毛之上燃燒着、跳躍着。

五色的鳳焰逐漸化成束，分成絲，一點一點，向著她身軀的四周延伸着。

一部分鳳焰化成的細絲順着她的軀體往下蔓延，逐漸交織。纖細的、散發著光芒的火焰之絲自發地編織在了一起，逐漸形成五條修長的、如同燃燒着的火焰一般的尾羽。

這五條鳳羽由五種鳳焰編織而成，分別為赤、青、白、黑、黃五色，各自代表一種五行的色彩。

這些羽毛的邊緣如同波浪狀的火焰，無風卻微動着，外形與各種畫卷中的鳳凰極為相似。

在這火焰尾羽的末端，有着一塊圓形的斑紋。它的顏色比羽毛本身略深，炫目如同寶石。

在這塊“寶石”周圍，是更為密集的火焰狀羽毛，遠遠看去，就如同羽毛的末端墜着一個燃燒的火球一般，極為耀眼。

除了這一批鳳焰外，還有一小部分的鳳焰向著她的頭部飄動着。在這個過程中，一部分火焰停留在了她的頸部，形成一道華麗的領子。剩下的火焰則逐步向上飄蕩，最終匯聚在了她的頭部。

最後的這几絲鳳焰如同形成尾羽一般，逐漸編織、成形，織成了五色的冠羽，長成一簇，為她戴上了一頂頭冠。

當鳳焰完全熄滅，化為鳳羽之後。單單從形態上看，她和正統的鳳族已經毫無區別。

彷彿感知到了她的變化，伴奏的鳥群的鳴叫聲瞬間高昂起來，如同交響樂一般響徹在山林之中。鴻華深深吸氣，發出一聲悠長、響亮的鳴叫聲，為這場奏樂畫下了句點。

鳳鳴聲停止的那一剎那，鳥群整齊地停止了鳴叫，但那樂聲卻似乎並未終結，依舊隱隱傳盪，飄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