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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四騎馬過來,舉着馬鞭接連點了他們相鄰的二十個茅草房,叫出了四十個人來,先前的三十六人,已經四人一組分成了九個小隊,再加上他們新到的一組四人,一起帶着向東,往堰塞湖的堤壩方向走去。

昨夜他們四人來的時候,是從東向西走到了勁頭,今日再掉頭回去,安馨立即察覺到了不同。

官道北側密密麻麻臨時搭建的茅草房外面,三三兩兩相距不遠都站着的人,這些人正一邊啃着手中的巴掌大的乾糧,一邊壓低聲議論着。

依安馨和南宮翎的武功,不用豎起耳朵,都能聽見他們在說什麼。

“暗道找到了,一日功夫就能穿過北山,去到阜山腹地,據說裡面沒有地震,帶路去的人說,隨便燒點荒就能種出糧食來。”

“我聽說了,老張頭家打算趁着還沒有官兵把守洞口,帶着一家老小趕緊進山,進去了燒荒種糧,”這個聲音突然低弱了下去,“種出來的都是自己的,不用上繳賦稅,”

“不繳賦稅也不行,進去吃啥呀?等你燒荒種出糧食來,還有好幾個月呢,別糧食沒種出來,一家老小先餓死了?”

“切,你以為老張頭傻呀!他跟着官兵進去了一趟,找到了滿山谷野生的芋頭白薯,別說咱們這幾家,就是阜城的災民都去,都能靠芋頭白薯活出命來。”

“嘿嘿嘿,什麼是燒荒?怎麼能種出糧食來?”

“李屠夫,燒山你還不懂?就是用火燒出一片山來,那地肥得流油種啥活啥!你不用懂這個,你要是會打獵,山上有的是野獸,用獵物換取糧食,照樣可以活得滋潤。”

“算了,你家婆娘細皮嫩肉的,吃不得這份苦,你還是出去香溪鎮,換個地方討飯吃吧。這裡眼見着不行了,就算湖水退去,以前的家當也沒法用了。”

“香溪鎮有疫病,沒法去!我聽說出去香溪鎮的路險得很,等閑人可走不通,我帶着我婆娘上路,說不定在路上就沒了。”

“哎呀,隨便你走不走了!咱們就此別過,我要帶着一家老小趕緊進阜山去,保命要緊。”

“別呀!留在這裡不好么?等水退了,照樣建個新城不好嗎?”

“好個屁,你傻呀!這四面的山都震鬆了,誰還敢住在這裡?沒人你還怎麼做屠夫?留在這裡的,誰不是想要把家產多救點出來?”

“你放眼看看,那水裡那麼多死屍,水退了,還能有物事能用嗎?老子的家產就這半口箱子的財物,其他的啥都沒有了。”

“老子也啥都沒有了,只剩下一口殺豬刀,咱要走也不能白走,至少要搶點口糧才能走,不然喝西北風可活不出命來。”

“李屠夫,還是你厲害,就等你這句話呢,確實不能空着手走,把你的殺豬刀帶着,哥幾個好生商量一下……”

類似的話,從西向東,災民都在暗中談論,一夜之間,暗道的謠言四起,眾人說的有鼻子有眼,人心浮動。

十來里路的官道上的災民,人人都在壓低聲音議論這事,想要通過暗道進去阜山腹地過活的人,少說也有三四成。

留在阜城的災民少說也有三萬人,一萬多人想要通過暗道去阜山腹地,逃避官府的賦稅,這可不是一件小事。

巡邏的官兵熟視無睹。

一來,兵士聽不清楚災民在說什麼。二來,估計地震之後的流言太多了,他們已然見慣不驚。三來,或許是有心人在推波助瀾也說不定。

安馨和南宮翎用腳趾頭想,都能明白這都是汪正豪的手筆,只是不知誠王會順應這個風向作何打算?幸虧時辰還早,他們路過誠王的住所的時候,明顯地看見屋裡屋外還沒有人往來。

兩人跟着熊四向東出了阜城廢墟,遠遠地就能看見,跟昨日不同的是,堤壩上已經有九堆裹上油布的物事,旁邊還有些鋤頭,鐵鍬樣的鐵制工具。

傾斜的坡面上,從靠近南岸的地方起,有用稻草搓製成的繩索,下面墜着大石塊,分隔成的九個區域,每個區域之中星羅棋布的白點,不用人多說,那些白點就是放置huǒyào的地方。

在每個區分開來的區域的正中央,有一個極其顯眼的紅色圓點,極有可能就是點燃huǒyào引線的地方。

安馨的眼睛沉了下去,誠王這是鐵了心要炸毀堤壩了。

昨夜他們趕到阜城之時,堤壩上還沒有這樣的標記,明顯是有高人,在昨夜的騷luàn之後,趕在今日天亮之前,提前布置好了這些,讓他們來干剩下的活計。

熊四的騎術不錯,騎着馬通過重重關卡,帶着他們一直到了堤壩上,他端坐在馬上對面前的四十人提聲喝道:“你們都瞧見了,這個堵住河水的堤壩不毀,阜城就沒救了。”

“昨日,炸毀堤壩的huǒyào終於運了進來,我們要趁着天氣晴好,放置好huǒyào,最遲三日之後,要炸壩泄流保住阜城。”

“你們的任務是在已經做好標記的地方,安置huǒyào拉好引線。”他手上的馬鞭指向陳二,趙七,南宮翎和安馨,“你們四個負責巡查,他們九組人員但凡有出錯的地方,唯你們四人是問。”

說罷,他舉起馬鞭,轉頭對其他九隊人,大聲喝道:“按照你們先前的編號,按組行事,若是被他們四人抓到錯處,一組人跟他們連帶受罰。”

眾人高聲應是,散開來各自行事。

等其他人都走了,熊四從懷中抽出一張圖紙,伸手遞給了最年長的陳二,“你們四個識文斷字,這張圖紙你們四個好生看清楚了,好生領着這些人幹活,替殿下分憂,殿下少不了獎賞。”

“若是把差事辦砸了,你們連同送你們進來的一干人等,全都脫不了干係,非但半分功勞沒有,還要全部受罰,你等好自為之。”

四人對望一眼,齊聲答應道:“是。”

熊四沒有再多說,對着他們咧開嘴,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騎着馬揚長而去。

陳二握緊了手中的圖紙,他們進來之前,可不知曉這事是要着落在他們身上。不過,來都來了,富貴險中求,他手中既然有圖紙,理當是四人的頭領,定要帶着他們把事情做漂亮了,也好多得點獎賞。

他左右張望一眼,找了一個半人高的岩石,走過去攤開了圖紙,安馨和南宮翎跟了過去,一眼望去一目了然。

圖紙上,所有的埋藏huǒyào的地點,都在靠近阜河南岸的峭壁一側,靠近阜城這一邊的堤壩全都放過了。

這樣安置huǒyào有個好處,對阜城的影響會最小,對放置zhàyào的人來說,以後點燃huǒyào的風險會比較大。想要先點燃引線引爆huǒyào,再從將近五十丈的堤壩上退回阜城,若是堤壩被炸毀崩塌得太快,會有性命之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