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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誠王帶着人出來了,一行人沒有騎馬,徒步走在官道上,沿路的官兵都挺身端正地站好,恭敬地目送誠王向西走向了堤壩。

誠王自從帶病進了阜城,先是跟身染疫病的人同吃同住,等他的病情好轉了,才搬進了單獨的住所。

托他的福,阜城的疫病控制住了,十有七八的人都活了下來,這些活下來的人,站在他們的茅草房旁邊,目送着他們的大恩人離開。

他們大病初癒,沒法跟其他人一樣去阜山腹地,他們相信誠王救了他們的命,有誠王在,朝廷不會不管他們。

有災民跪倒在地上對着誠王磕頭,一有人跪下了,衣着襤褸,面有菜色的災民,陸陸續續有人給誠王跪下了,眾人俯身磕頭,巴望着高高在上的天潢貴胄,能跟他們說幾句話。

誠王停住了腳步,他轉過身面對着災民站定,緩緩地掃視眾人,更多的人在他的目光下,匍匐着跪倒了下去。

誠王的眼中閃現出感動的淚光,一管鷹鉤鼻下的薄薄的嘴唇,和緩的向上彎了起來,他提聲對眾人說道:“大家放心,今日炸毀了堤壩,我就親自帶人出去香溪鎮,督促官兵送更多的糧食進來,幫着你們度過災荒。”

“你們要相信,我既然能進來救了你們的命,就能出去保住你的性命。朝廷會儘快增添人手,打通阜城通往香溪鎮的官道,早日讓阜城恢復往日的舊觀。”

“等湖水退走了,你們也要在官兵的帶領下興建房舍,耕種土地自救,有朝廷官兵相助,我相信你們的日子會越來越好。等阜城舊貌換新顏,我一定還會回來看你們。”

先前還忐忑不安的人群得到了王爺的承諾,所有人都跪倒在地,感激不盡地不停地磕頭。

誠王在沿路災民不停的叩首之中重新舉步,一路到了堤壩的附近,重新站定,對着隨行的武士果斷地揮了揮手。

在他身後隨行的一個高大的武將,包含着內力的聲音響了起來:“炸壩泄洪,解救阜城。”

這個聲音的遠遠地傳來,連隱身在南岸的安馨和南宮翎,都聽了個一清二楚。

安馨的目光落在堤壩上,堰塞湖的堤壩上空無一人,趙七不是搶着要去點燃huǒyào的引線嗎?這會兒人去了哪裡?

安馨的眼光轉回官道上,只見那武將的身旁,轉出一個衣着平常,中等個頭,貌不驚人的長者,他上前一步,越眾而出,提聲答應道:“是。”

這人的武功顯然比武將更高。

他伸手從肩膀上取下一張強弓,從背後背着的箭囊中抽出三支長箭,長箭的箭尖後面,都綁縛着浸慢菜油的油布,他在隨從提着的火爐中,點燃了箭尖上的油布,張弓搭箭,三箭齊發。

三支箭支高高地在空中劃破漂亮的拋物線,同時準確地射入了最遠的三個硃砂圓圈中,硃砂圓圈中的引線被火箭點燃,飛快地沿着引線燃燒開去。

“好。”安馨低聲叫好,這手箭法一露,這人至少也是先天下九境的修為,武功修為跟南宮翎平起平坐。

用射箭的法子點燃huǒyào引線,也比她先前想過的用烈火符更好。

安馨的叫好聲未落,那人動作極快,接連點燃六支長箭,分成兩組飛射了出去,六支燃燒的長箭正中其他六個硃砂圈成的紅點,點燃了堤壩上所有的huǒyào引線。

安馨心中瞭然,南宮翎先前說過的,在堤壩上定下埋設huǒyào點的行家,多半就是這個人了。

官道上,匍匐在地的災民都站起了身來,眼看着眼前的神技,只敢聚精會神地捂住嘴巴,沒人敢出聲胡亂叫好。

‘轟’一聲震耳欲聾巨響響起,緊靠着南岸山壁的三組huǒyào同時炸響,碎石,泥土和湖水被huǒyào飛炸到半空中,威勢及其驚人。

圍觀的眾人,連同誠王都伸手捂住了耳朵。

‘轟轟’接連兩聲更大的響聲響起,其它六組huǒyào也被點燃,前面三組的泥石湖水還沒有落下,更多的岩石泥土和湖水被huǒyào激射到天上,堰塞湖的湖水越過被炸開的堤壩飛瀉而下。

成了!堅固的堤壩被huǒyào炸開了缺口,湖水的衝擊之下,以肉眼所見的速度越來越大。

歡呼聲響了起來!

堤壩垮塌,湖水退卻,阜城就能再次露出水面,誠王所說的重建家園指日可待,災後逃過一劫的災民喜極而泣,不約而同地跪倒在官道的邊緣,對着堰塞湖磕起頭來。

上天保佑,他們大難不死,又有了活下去的出路。

堰塞湖中浸泡的屍體,也順着水流衝下了堤壩,向著下游乾涸的河床衝去。災民的歡聲笑語中出現了悲戚的哭聲,不斷地有人從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地往前衝去,卻被官兵攔住了。

官兵橫舉着手中的長槍,低聲呵斥驅趕着激動災民,這個時候任誰也不能衝撞了誠王殿下的大駕。

安心的目光越過被炸開的堤壩,落向了下游的河灘,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南宮翎轉頭看了安馨一眼,低聲問道:“你也想讓他們去收屍?”

安馨悶聲答應道:“不想。”

她不是不想,是知道事情不可為。

被炸開的堤壩隨時有可能大面積垮塌,不管是誰去下游收屍都極其危險。逝者已矣,不能再搭上倖存者的性命。

被官兵堵住的災民越來越多,災民和官兵的爭執的聲音也越來越大。

誠王沒有理會不遠處的動靜,他功德圓滿,他要啟程去香溪鎮,他身旁的武將俯首行禮,恭敬地目送着誠王帶着親衛和隨行兵將徒步遠去。

安馨留意着剛才射箭的那個人,遠遠地那人跟着誠王的隊伍轉過一個小山坳之後,忽然就不見了人影。安馨眨了眨眼睛,連那人身後擰着火爐的隨從都不見了。

糟了,誠王這是迫不及待要動手了。

安馨目不轉睛地看着對岸,急聲對南宮翎問道:“你看見那個射手去哪裡了?”

南宮翎哪裡會想要跟安馨多說這個?他巴不得安馨什麼都沒有看見才好,他淡定地答應道:“沒有。距離太遠了,我們要不要跟上去看一看?”

“不要。”安馨立即拒絕道:“我要留在這裡看誠王如何厚顏無恥,兩面三刀,喪心病狂地要了災民的性命。”

“以後再對上誠王和誠王的爪牙,我才能想起他的所作所為,該殺人的時候不會手軟。”

呵呵,南宮翎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安馨不會罵人,只會一個個地說成語。她還知曉自己心慈手軟,有婦人之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