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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巹酒,一杯永世白頭。

玉兒笑着捧起酒杯,看着唐寂把酒滿上,而後兩人便坐在床邊,含情脈脈對望着帶着對未來的期許,喝下了合巹酒。

酒喝下了肚兒,玉兒放下酒杯,直勾勾地看着唐寂,將身子一點點地後仰往下躺,當她躺倒時,手自然而然的就滑入枕下,她閉上了眼,一派期待旖旎的嬌羞模樣。

可是此時,唐寂卻出手點了她的穴。

這突然的變故,令玉兒身僵,睜眼,她神情驚愕想要問,但是她張不開嘴!

“我沒時間了。”唐寂看着她,神情格外嚴肅:“我必須先去辦事,你在這裡等我回來。”說完他俯下身,恨恨地嘬了一口玉兒的唇,便摘下了胸口的花,脫去了喜服,匆匆離開了。

他走了,為自己所渴求的而去孤注一擲,他不知道躺在床上的玉兒,此刻雙眼是絕望,是戾氣。

走了……他丟下我走了……

為什麼!為什麼這世上就沒有人在意我……

為什麼我……我總是什麼都留不住……家留不住……信任留不住……花柔留不住……依靠留不住……愛情留不住……

哈哈哈哈,我……什麼都留不住……

……

漢州城的山坳里,紮營着孟家軍。

孟知祥背着手站在大帳內的地圖前,一動不動。

他在等消息。

“老爺!”宋志端着熱湯上前:“喝口熱湯吧!”

孟知祥沒有動,依然背對着:“如何了?”

“老爺您放心吧!董璋萬餘人已折在漢州彌牟鎮火器陣中,雖然他帶着數十騎逃出,但大勢已去,翻不起浪了。”

“所向為何?”

“梓州。”

孟知祥此時抬手在地圖上點了點梓州城:“王暉!他以為這人會報恩而救嗎?”

“他若大勢還在,自是會救,而現在……怕是正好用他的人頭向您討個功。”

孟知祥終於轉身了,他看向宋志,篤定道:“識時務者方為俊傑!他應是個有腦子的。”

“報!”此時一名斥候奔進帳內:“都府送來飛鴿傳書!”

宋志立刻放下手中托盤,上前接過擺手將人打發後,檢查竹管,但見竹管封蠟完好,上有紅漆,不由驚愕:“老爺,楚宮傳書。”

“楚宮?”孟知祥也很驚詫:“人都死了,誰傳書?”

宋志聞言立刻燒蠟,取瓤,抖開絹布一瞧後,大驚道:“老爺!他沒死!”

“誰?”

“您的兒子,易子楚王希聲未死!”

孟知祥雙眉高挑,難以置信的伸手,宋志立刻遞上絹書。

待看罷後,他呆坐椅中,片刻後才喃語道:“我低估了唐華錦的手段,也萬萬沒想到她居然給這個可憐的孩子留了一條命!”

“老爺,他還在,楚國您還有機會。”

孟知祥聞言挺直了身軀:“機會,是啊!彭玕這個老狐狸,想借我的手翻身,好啊,那咱們就看看,誰借誰的手!”

……

亥時,慕君吾背着一個包袱從馬上下來,院門就被楚玄打開了:“還挺準時嘛。”

“她醒了嗎?”

“剛取了針,醒了。”

慕君吾二話不說,快步入內直奔了茅草屋。

楚玄則看看天空的月亮,默默地回了自己的屋。

“你在床上躺了一天了,我帶你出去走走吧?”慕君吾看着花柔那幾乎失去焦點的雙眼,輕聲建議,花柔一動不動地看着他,沒有任何錶態。

慕君吾小心翼翼地抓上她的手,這次,她沒有任何反對的狀態,他心中一喜,忙從包袱里拿出厚厚地披風給她裹上,而後將包袱系好背上身,大着膽子抱起了她,確定她沒有任何不滿後,便走出了茅屋將她帶去了不遠處的靠近溪水邊的草坡上。

地上鋪上毯子。

慕君吾輕輕擁着花柔,溫柔而言:“還記得屬於我們的那些個夜晚嗎?”

花柔一動不動,愣愣地就像一個木傀儡。

“你怕我丟下你跑了,死撐着不睡,困得又是掐自己又是繞着樹走……還有我們被追殺的夜晚,驚慌失措不安的你,像一個累贅,可是卻在我毒發的時候,不但為我解毒還擋了一夜的山風。”

他說著眼有期待的偏頭看她,只是她的雙眼毫無波瀾。

慕君吾嘴唇輕抽了一下:“我給你看樣東西啊!”他轉身從包袱里拿出了幾支煙花管,起身朝溪邊走去。

不多時,煙花升空,絢爛的色彩在溪水邊綻放,於炸開的聲音里,釋放着絢麗的燦爛。

不知是聲音還是這彩色斑斕觸動了她,她的雙眼有了焦距,神情也似有一絲觸動。

慕君吾此時在煙花炸開的絢爛里一步步走向她,一如當初那般。

當他回到她身邊時,他看到了她眼裡的思索,他期許着,期待着,整個表情都是寵溺的溫柔。

此時,他的身後煙花沒落了,燦爛過後是一片黑暗,然而幾秒之後,一片螢火升騰而起,如夢似幻。

霎那間,花柔的眉抖動起來,眼眸里有了閃動的淚光。

慕君吾看得真真切切,激動地提醒着:“我們成親的那一夜,也是這樣的。”

花柔此時站起身來,慕君吾趕忙去扶她,她看了慕君吾一眼沒有拒絕,由他扶着將目光投向那片飛舞的螢火蟲,一邊邁步向前,一邊伸出了手。

不多時,就有螢火蟲落在她的掌心,她立刻丟開慕君吾的攙扶,捧着那小小螢火蟲,眉目柔和,卻淚水滑落。

“花柔。”他輕聲喚她,她卻沒有回應他,而是抬頭看着這一片夢幻的螢火掛淚微笑。

慕君吾看着她,抬手取下了他髮髻上的木簪。

立時髮絲傾瀉,他的俊美容顏在螢火的閃動中,美輪美奐又深情款款:“我帶着你的木簪,你帶着我的玉簪,我們在天地之間做了夫妻……”

花柔愣愣地翻手放開了螢火蟲,而後她抬手摸上了自己的頭上的玉簪,抽下來看與摩挲。

“天地為鑒,星月為證。”慕君吾看着她,一字一字輕言:“我與你結為夫妻,生生世世、不離不棄!”

花柔眼裡波瀾乍起,下一秒,竟抬手一擲,將那玉簪擲去溪水中。

慕君吾幾乎是沖向了溪水,他不顧一切的涉入其中,找尋探摸,焦急萬分,生怕丟了他與她之間的這份情感信物。

但是因此,他沒能看到花柔的神情在這一刻無法抑制的崩塌,她迅速地反手摸出一根針扎在了自己的脈間。

於是慢慢地,花柔那滿是情緒的面容漸漸平靜、收斂,終究變回了漠然的冷色。

而溪水裡,慕君吾還在找尋玉簪。

可是夜色太昏暗,即使他的眼睛很特別,也難以尋找。

他焦急,他害怕,他不顧儀態的跪着,趴着,摸遍了整個溪水。

他的心底不由地爬升着絕望—如果沒有了這些承載記憶的東西,她還能想起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