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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考中舉人的應該都不算是什麼蠢人,這些燕山府的同科舉人心裡都明白,若年後會試得中,大家還將同朝為官。

這層關係比什麼都好,於是席間認識的忙着拉緊彼此之間的關係,不相識的則忙着交換名帖,互攀關係。

蘇誠志和左氏兄弟自然也不例外,陸瑾康則無奈地應付完沈知府和張總兵,還要應付過來套近乎的其他官員和士紳,面上就帶了些不耐,眼睛卻時刻關注着蘇誠志那邊的情況。

待發現有那些幾個人看向蘇誠志的目光中帶着濃濃的不屑和厭惡,陸瑾康的眉頭不由微微皺了皺,看來蘇雲英那個女人還是給蘇誠志的名聲留下了一些陰影。

他倒是希望有人在鹿鳴宴上對蘇誠志發難,這樣的場合最合適洗清蘇雲英潑在蘇誠志身上的污穢。

還真就有那麼幾個人,果然如了陸瑾康的願,相約來到蘇誠志身邊,一番帶着詢問加指責的言辭頗令蘇誠志有些下不了台。

所幸蘇誠志早就有了準備,片刻的難堪之後,就開始了反擊:“幾位兄台可是親眼看到在下忤逆不孝,是否親眼所見在下不顧養父母的生死?”

“放榜那日,在貢院前,本人親眼見到有人哭訴……”其中一個四十多歲的名喚汪從安,一臉理直氣壯地說道。

只是還沒等他將話說完,左氏兄弟中相對比較爆的左耳就搶先氣憤地反駁道:“若那也算是親眼所見,那麼我在此地宣揚汪兄台剛剛考中舉人就狠心拋棄結髮妻,是非也算是在場的各位兄台親眼所見親耳所聞了?!”

左耳的話將汪從安氣得七竅生煙,指着左氏兄弟半晌說不出一個字來,半晌才蹦出一句“豈有此理”。

蘇誠志生怕將人氣出個好歹,趕緊拉了一把還要開口的左耳,似笑非笑地看着幾個過來指責他的人道:“道理都是一樣的!別說只是聽人傳言哭訴,就是親眼所見也可能因為站的角度不同而有所偏頗。

也許幾位兄弟並不知道那日放榜時在貢院前哭訴本人是非的人是誰,今日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訴各位兄台,那位姑娘說起來與本人的確有些淵源,只可惜本來的親人最終卻成了仇人。

不知幾位兄台可聽說過三月里發生在秀水縣葛山村的縱火案?”

說到這裡,蘇誠志停頓了片刻,眼睛不由掃向陸瑾康,對上陸瑾康讚許的目光,心裡更加踏實,再開口語氣更加平和,也更加有了條理:“那場縱火案就發生於在下家中所屬的山坳地,當時山坳里堆滿了建材,若非家人機警,別說是山坳里堆放的建材,就是在下的妻子兒女都無法倖免。

所幸最終家人無憂,否則本人又哪裡還能站在這裡與各位兄台敘話?!

試問各位兄台,若此事發生在您的身上,您會如何?”

三月里發生在秀水縣的縱火案,這些能考中舉子的人自然人皆盡知,畢竟這次的鄉試中策論題就與那場縱火案相關。

若不了解那個縱火案自然就答不好那道題,當然也不可能有機會來參加今日的這場鹿鳴宴!

既然知道那場縱火案,自然也就知道與縱火案迸進的買兇殺人未遂案。

前來找蘇誠志麻煩的這幾個舉子這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蠢,不過只是聽了一個姑娘含含糊糊的哭訴和幾個下人的話就讓他們生出對蘇誠志的質疑。

要只是心中生疑也就算了,偏偏他們巴巴地上趕着來找蘇誠志的茬,這不妥妥地伸着臉上人打嘛,於是個個又窘又騷,面紅耳赤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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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那汪從安似乎依然覺得蘇誠志忤逆不孝,他對着蘇誠志說了好一番堂而皇之的話。

汪從安指出,蘇富貴和楊氏是蘇誠志的養父母,蘇誠志作為讀書人而且還當了那麼許多年的教書先生,就應謹記一日為父終身為父。

生恩養恩都是恩,更何況蘇誠志還是襁褓嬰兒的時候就成了蘇富貴和楊氏的養子,比起親生父母來說,這對養父母的恩情大過天!

就算蘇富貴和楊氏做的事有錯在先,蘇誠志也應該繼續孝順他們,怎麼能任由他們被流放去了黔州那樣的荒蠻之地呢!

汪從安說得唾沫四飛,壓根沒注意到原本嘈雜的宴會廳已然寂靜無聲,直到身邊的人用手肘用力撞了撞他,才好不容易止住他的滔滔不絕,轉眼間發現包括知府大人、總兵大人還有那位來自鎮國公府的貴公子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帶着怒意,這才發現事情不妙。

有些艱難地咽了咽口水,這才想起自己之所以能以最後一名高中舉人,正是意外地聽說了那位來自京城的主考官之喜好,才動了心思好好研究了一番秀水縣的那場縱火案。

按照律法那場縱火案的主犯和從犯本就該死,一應從犯流放已屬輕判,當時私心裡有些可憐那位心軟的養子。

偶爾又覺得那位養子應該出面替養父母求情,怎麼也不該讓年邁之人遭受流放之苦。

不過答題的時候卻把自己當成了正義之士洋洋洒洒寫下一派正義之言,絕不敢露出一絲替一應從犯與律法不符的想法,連擦邊都不曾有。

放榜那日在桂榜最後看到自己的大名汪從安三個字,激動地差點直接暈過去。

他半跪在桂榜前仰頭不錯眼地盯着桂榜最後那個名字,生怕一眨眼“汪從安”三個字就跑了。

直到聽到一陣姑娘嚶嚶的啼哭聲才回過神來擦去臉上的淚痕,依然半跪在桂榜前靜靜地聽了片刻,覺得這個小姑娘一家真的好凄慘,而那個叫忤逆不孝的人居然高高掛要桂榜的第五名,真是不能忍,於是心裡一熱就下了決心,要在鹿鳴宴的時候給這位哭得凄涼的姑娘討個說法。

說起來也是這位汪從安倒霉,他雖然好好研究過發生在秀水縣的縱火案,可是他拿到的資料並不完善,至少那上面沒有寫明受害者的姓名,故而他並不知道縱火案和買兇殺人未遂案的最大受害者就是這位第五名的蘇誠志。

在秀水縣不是秘密的縱火案愛害者名字,在官方公布的案情說明中卻被隱去,這也算是對受害人的一種保護,可正是這個保護卻讓汪從安一腳踏進了蘇雲英挖的坑。

鹿鳴宴上發生的事雖然並不影響汪從安的功名,可是有好長一段時間,汪從安卻成了別人嘲諷的對象,讓原本中了舉應該意氣奮發的汪從安窩在家裡幾個月都不曾出門,更別說去京城參加春闈了。

蘇雲朵知道鹿鳴宴中發生的事,真是既慶幸又氣惱。

雖然這件事蘇誠志在左氏兄弟等人的幫助下自行處理得妥妥噹噹,陸瑾康並未出手幫助,可是蘇雲朵心裡再明白不過,那日若非陸瑾康堅持讓蘇誠志與他同車前往,在鹿鳴宴上被人質疑,就蘇誠志那幾句解釋加上左氏兄弟的幫助,只怕沒那麼容易過關,指不定還會引起沈知府和張總兵對蘇誠志的質疑,若是這樣蘇誠志的功名危矣。

蘇雲朵有多麼感謝陸瑾康,就有多麼痛恨蘇雲英,還有對汪從安這種人云亦云的酸腐之人的氣惱,好在有驚無險,蘇雲朵也算是放下心來了。

接下來就該回葛山村了,蘇雲朵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