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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吃的好穿的好,一看日子就過得好,你有錢有閑有時間,為什麼不能幫我?”

人都已經分三六九等了,她已經是最下等的可憐人。

幫幫她又怎麼了?

“我吃的好?穿的好?一看日子就過得很好?”

葉回上前一步,聲音如同寒冬里枝條上掛着的霜花,帶着無比的寒意。

“你可知我五歲前過得都是怎樣的日子?

“一把米熬出一鍋粥,這就是三個人一天的伙食。

“身上的衣服打着一疊一疊的補丁,到了冬天家裡沒有柴火生火,臉上都會生出凍瘡。

“我的後爸把我當成眼中釘,家裡就一床棉被,晚上睡覺時我連背角都搭不到。

“我只能等他們睡下了,偷偷的把他們的衣服搭在身上,就這樣一宿一宿的湊合著。

“我每一天閉上眼睛的時候,都怕自己看不到第二天晨起的太陽。

“都怕自己就這樣凍死在角落裡,連個心疼我的人都沒有。

“你家裡再窮,你的兩個兒子又過得有我可憐嗎?”

每一天都要掙扎在死亡的邊緣,四五歲的心裡就已經明白什麼叫做絕望。

田寶英從沒想過會聽到葉回說出這樣一番話,她怔怔的,有些難以置信。

“可你現在,可你現在過得好,那不就行了?”

她現在過得好?!

葉回淡薄的笑出聲,“你知道我現在的好日子是如何得來的?這是我那個偉大的父親用命換來的!”

如果他不去參軍,她和徐桂花在村子裡就不會過的那麼難。

如果他沒有一去不回,她也不會在絕望中活到五歲。

如果不是徐瘸子實在容不下她,徐桂花也不會非把她塞給陸建軍。

如果……她閉了閉眼,這世上哪有那麼多如果。

她突然回過身,對着紀凡無聲的說了一句。

“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去當一個軍人,永遠不會。”

她對葉青山的憎恨,也讓她憎惡這一身綠色的軍裝。

在一個個害怕自己被凍死的夜裡,她縮在一角,心裡不斷的勾繪着如果她也有父親,她的人生會是什麼樣子。

可是……哪有那麼多如果……

少女的眼角泛着一點晶瑩,因為沉浸在過往的回憶里,眼中還帶起幾分憧憬和絕望。

紀凡靜靜的看着她,落在身側的雙手突然攥緊。

葉回閉上眼,再轉身,似是剛剛的脆弱從不曾存在過一般。

她依舊只是那個肆無忌憚、橫衝直闖的腦殘。

“不要用你以為的去猜測別人,也不要總以為自己活在困境里,以為這世上任何一個人都過得比你好。

“你把炸藥給我,這一次我可以幫你,我會幫你去求情,讓你只同之前一樣。

“做錯了事就要受到懲罰,不要去奢望僥倖。

“想一想你的兒子,他們還在等着你回家,他們……不能沒有你。”

這幾句話她說的很慢,非常慢,每一個字都如同可以敲在人的心尖上。

田寶英被她的話觸動,上前幾步想要將身上的炸藥交過去。

突然就聽到下面的人群中傳來奇怪的爆破聲,田寶英驚醒一般又重新抱回了懷裡的炸藥。

“太晚了,大妹子,你這些話說的太晚了,我已經沒辦法回頭了。

“他們承諾會好好的幫我照看我的兩個兒子,可我信不過他們。

“大妹子,你們下去吧,你們救出我那兩個兒子的時候,記得幫我跟他們說一句。

“媽媽永遠愛他們,是媽媽走錯路了。”

田寶英話音一落就將手裡的炸藥往出扔。

梁雲一聲尖叫,人已經捂着耳朵蹲了下去。

炸藥在檯子上骨碌着,磕在一角停了下來。

預期中的爆炸聲沒有傳來,田寶英傻傻的看着,有些不懂為什麼會這樣。

這不是跟手雷一樣扔出去就行了嗎?

台下時刻留意上面情況的周偉光眼角都要抽筋。

他怎麼就忘了這種村婦根本就什麼都不懂,這種炸藥需要引爆,她怎麼會知道怎麼用!

不過還好,那包里還有一個,他一早就處理過了。

這會應該也要差不多了。

紀凡上前一步,背脊挺直的站到葉回的身旁。

“你上來前,那人有沒有交代你要把炸藥都扔到哪裡?”

田寶英腦袋耷拉着,像是做錯事的小孩子一樣,說出了兩個名詞。

紀凡立馬對着台下的陸明磊打手勢,陸明磊手中的望遠鏡就沒從眼睛上挪開過。

紀凡告訴他是兩個數字,他們將施工圖上所有的位置都做了切分標號。

這兩個數字就是那兩處炸藥最終埋藏的位置。

“把你懷裡的那個炸藥交給我,你相信我。

“這裡的事情一結束,我一定會立即帶隊去找你們被劫走的家人。”

紀凡又上前一步,壓迫般的氣場讓田寶英忍不住後退了兩步。

“你,你別過來,我不能交給你,他們說我要是完不成,我兩個兒子立馬就會沒命,你們不要逼我了,真的不要逼我了。”

田寶英一邊說一邊退,不小心被身後的電線絆倒,手中的炸藥直接拋了出去。

那包如同帶着眼睛一般,繞過飛身上前的紀凡,直直的砸到了葉回懷裡。

炸藥從背包中露出,帶着嘶嘶的聲響。

“不好,引信已經要到頭了。”

紀凡一把搶過炸藥,對着台下比着準備車子的手勢。

走前只來得及對葉回留下一句極淡的對不起。

三個字輕飄飄,似是被夜風一吹就會消散。

葉回忙跑向梯子,就見紀凡已經快速滑下,人就要消失。

她眼前晃動的都是炸藥那一小節短短的引信,似是剩下的時間已經很少很少。

她忙追了下去,只留癱在地上目若死灰的田寶英,還有被一連串的變故震得無法回神的梁雲。

葉回自認動作已經很快,可一路衝下去就只來的及看到紀凡獨自一人駕車離開。

她怔怔的望着車子消失的方向。

她其實就只想問一句,那所謂的家國大義、所謂的戰友情真就這麼重要嗎?

重要到以他現在的軍銜和職位,還是要親自去處理炸藥。

她心頭的疑問也許無解,回答她的是遠處的海面翻湧而起的火雲以及被激怒的洶湧波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