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做青動公司的項目經理，對於齊凡來說，實際上是一種“隱形”升職，這代表着他已經成為審計Ａ部最受高層關注、最耀眼的項目經理。

齊凡突然間覺得、工作壓力又大了幾分，從他剛一畢業就通過校園招聘、進入華誠會計師事務所開始，到現在已經４年多了。

他雖然天資聰穎、僅用一年就一次性ＣＰＡ全科通過，但是從來不敢懈怠過，從初級審計到中級審計，再從高級審計到項目經理，他始終是最努力、最拚命的那一個，這條升職之路一步一步、走地穩穩得健壯。

他在事務所做審計工作，苦過、累過但從沒有後悔過，因為完全沒有可後悔的點。

事務所的存在和高考一樣，給很多沒有背景的普通學生，提供了一條通往社會高層職位發展的、相對比較平坦的路，當然要走好這條路，也要自己付出無休止的努力和勤奮，但是這個職業的體系是相對公平、公正的。

齊凡的父母都是教師，爸爸是語文老師、媽媽是歷史老師，所以他從小就無可選擇地泡在了、家裡足足有一面牆大小的書櫃里：

《詩經》、《論語》、《孟子》、《春秋》是司空見慣的；

《老子》、《莊子》、《列子》、《道德經》是屢見不鮮的；

唐詩、宋詞、元曲、明清小說是不知不覺中就看完的；

《史記》、《漢書》、《新唐書》、《宋史》、《明史》是在母親的熏陶下耳熟能詳的。

當簡桔在酒店餐廳里、想不起一首詩的下半句時，齊凡是不假思索就接上的，那些中國古典文化的星河中、最璀璨的一顆星辰――詩，早已經融入他的骨髓、滲入他的血液，根本無需思考就能脫口而出，但他又是從不外露的，沒有多少人知道、他精通這些。

中國的古典文化，把他浸潤成了一個謙謙君子――“仁者不憂、知者不惑、勇者不懼”，他不自覺間就遵守着、古代君子的行為準則――“君子不失足於人、不失色於人、不失口於人”。

所以，他總是雲淡風輕、飄然超逸着，總是“看破不說破”、給人留有餘地，總是彬彬有禮、溫潤爾雅。

但是，如果他的利益被觸犯，一旦反擊起來，也是毫不留情、犀利異常的，正如孔子所說的――“以德報怨，何以報德？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齊凡覺得，審計工作帶給他的――不僅是專業的知識、和思辨的能力，還有與勤奮、嚴謹的審計團隊共事的機會，與一群極為優秀有趣的同齡人、相結識的快樂。

他很慶幸自己當初的選擇、並心懷感激，因為這個工作讓他、成為了一個“更好的他”。

因為像他這樣內心有團火焰、一直在燃燒的青年，如果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或者不弄到遍體鱗傷而放棄自己想要的，總有一天會悔恨終生的。

蘇軾說過：“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堅韌不拔之志！”，齊凡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離開這個行業，但是只要他從事這個工作一天，就要“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齊凡之所以會在不影響工作的前提下，對何志軍稍微有一些“縱容”，是因為有時候他看何志軍，彷彿看到了以前的自己，也是對數字極度的敏感、基本上過目不忘，在他做的審計底稿中總會讓別人、發現一些意外的“閃光點”。

但是，何志軍與齊凡是不同的，齊凡從來都是和所有普通人一樣地去認真努力、去拼搏奮鬥，而何志軍卻仗着自己聰敏的頭腦，對於工作只是做到、他自己認為的合格水平就可以了。

當然這種他認為的“合格水平”在普通人那裡已經是“優秀水平”了，所以他從不肯多付出一絲辛苦，其實這也是一種工作的“風格”。

這個世界從來都不是千篇一律、非黑即白的，何志軍的工作風格里包含的瀟洒閑適、輕鬆自然的態度，是齊凡從沒有擁有過、也從不想那樣去做，卻還是從內心裡喜歡的一種工作“哲學”。

何志軍自從“談判”過後，就再也沒有去過前台一次，他從心底里對韓紫、還是感到很愧疚的，不管出於什麼原因，韓紫終究是無辜的單純女孩，而他卻赤裸裸地利用了她。

好在有一件事讓他覺得沒有那麼自責，由於項目組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始終沒有透露出關於韓紫的一丁點信息，所以起安公司的任何一個人，包括韓紫自己都不知道，她在這件事情中、曾扮演過多麼“重要”的角色。

簡桔倒是猜測出了幾分，但為了起安公司目前的形勢，也為了尊重齊凡和何志軍，更是為了韓紫這個女孩本人，就算有幾千兩黃金在前面誘惑着，或者有幾十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她也是不會泄露一個字的。

錢德剛看到何志軍已經收了心性，又開始認真工作了，也就放了心。

前段時間因為不知道何志軍失戀的事，看到何志軍的三心二意，他還焦慮了許久，因為在他的價值觀里，年輕人就要始終對自己的戀愛對象負責，期間不能做出任何對不起對方的事情，否則就是不道德、不正經的。

日子一天天過得似乎很快，因為總感覺還有很多工作沒做，竟然就已經到晚上了；

日子又似乎過得很慢，不管是經常加班導致的身體疲憊，還是因為年關越來越近、思鄉的情緒就越來越濃烈，從而導致的心理倦怠，這兩樣都是很難熬的。

已經臘月二十三、也就是小年了，經過這麼多天日日夜夜、像螞蟻搬運糧食一般辛勤地勞作，眾人的底稿都做地差不多了。

華誠會計師事務所的底稿，是要經過三道審核過程的，第一道就是項目經理這一關。

何志軍的底稿是最先被審核過的，還被齊凡誇讚了一番，因為他總是會想出一些新點子，不但能把自己的觀點闡述得清楚明白，還能讓審核底稿的人從內心裡讚歎――他確實真的動了腦子。

錢德剛的底稿一向是中規中矩的，或許他沒有何志軍那樣靈光一閃的觀點，但他的審計證據總是最充足的、執行審計程序總是最嚴格的，齊凡僅僅指出了幾處無傷大雅的小疏忽，就審核通過了。

“醜媳婦總要見公婆的”，再怎麼躲到後面、還是要輪到簡桔了，她一邊心裡像敲錘子一樣地忐忑着、一邊偷眼看着齊凡。

果然，他一開始還是平和舒展的長眉，隨着鍵盤的敲擊聲、漸漸地就沒有那麼“你若安好、便是晴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