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蹤人”的那雙“鹿眼”出奇得俊逸，簡桔自他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那麼帥出天際的眼睛。

他說話的語氣又太和煦，更何況還笑得那麼溫暖如初，她本來是不想瞧他、現在卻變成了不敢看。

她當然是一點都不想繼續待在上海，確實應該接着買張機票離開就好，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居然跑來打出租車了。

“我。。。”她低着頭，卻一點都不想在話鋒上輸給他，本來已經停止轉動的腦子、又不自覺地靈了起來，

“跟錢經理做項目久了，就和他一樣有些暈機，我這是打算去高鐵站呢！”

“奧！原來是這樣啊！”他一臉附和她的樣子、一點都不想讓她繼續尷尬下去，

“那坐汽車和坐高鐵也差不多，都不會暈機的，還會節省你不少的時間和精力，我捎着你吧！”

“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她本來躲在貝殼裡的心，就像要出來自由呼吸一般、跳出了保護殼，此時有些出乎意料地凌亂，拒絕得也有點不知所措。

“親戚之間不應該互相幫助嗎？”他繼續不慌不忙地微微笑着，但語氣卻有些不易被察覺得急促，

“程瑤和沈之海、下個月就要舉行婚禮了吧？你不是說過嗎？因為他們夫妻二人，我就和你成親戚了、雖然中間拐了好幾個彎，但事實就是如此啊！”

他和她之間、居然還有這層關係呢？這好像還是她當初生拉硬拽上的，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她現在竟然無言以對，只能微微點了點頭、輕聲答道：

“那好吧！先謝謝你了，齊凡！”

齊凡嘴角的弧度不自覺地加深了，他的腦海里、瞬間就跳出了一句逗她的話：

“你該對我直呼姓名嗎？無論是順着程瑤、還是依着沈之海，你也該叫我一聲‘哥’吧？”

可是又想到她與何志軍的關係，這句話就被生生地咽回了肚子里，他也不敢笑了，有些嚴肅和拘謹地邀請道：

“不客氣，都是應該的，請吧！”

簡桔一上車、就自然而然地坐到了後排，齊凡一路上也不敢多話、只是機械地開着車。

他直到開了一半的路程、實在感到有些累了，想和人聊一下天、緩解一些疲乏，才用一種播報新聞聯播的語氣問道：

“去辦簽證了嗎？什麼時候去美國？”

“美國？”簡桔覺得自己的腦子、又恢復了長滿鐵鏽的狀態，懵了一下後、又立馬反應了過來，因為她對何志軍的囑託、當然誰也不知道他們已經分手了，裡面自然也包括齊凡，

“奧！快了，也就這一兩個月啦！”

她如此條件反射般地撒謊、讓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可能是她的心又躲回殼裡去了，她需要一段時間的安靜、來消化近來接踵而至的大事怪事。

齊凡沒有再回話、而是帶來了一陣長長的沉默，一直跑得很穩的車、突然就微微地晃了一下，他側了一下頭、連忙收住了剛才突如其來的走神。

或許，他心底的那把冰錐、也該báchūlái了，這麼又涼又痛地刺下去，什麼時候是個頭呢？

或者，等她走了、這一生都幾乎再也不能相見，就可以隨着時間的流逝、慢慢融化掉了。

簡桔看他臉色大變、開車的手也抖了一下，就有些看似沒話找話、卻是心裡最關鍵所在地問道：

“你。。。有女朋友了嗎？”

齊凡彷彿沒有聽到她的疑問，只是自顧自地看着路況、又恢復了穩穩開車的樣子。

過了許久，簡桔都懷疑自己、剛才是不是真的發出聲音了，才聽他輕咳了一聲、緩緩答道：

“有了！我們。。。相處得很好，可能。。。就打算。。。年底結婚了！”

說完後，又像是怕簡桔再追問具體情況一般地、轉移了話題，

“a部馬上就要接一個大項目了，給我們公司做年報的事務所，因為收購期間、發生的一些事情被解聘了，然後董事會通過了、總經理提出的聘用華誠的提議。”

“恆馳公司的年報業務，確實算是工作量比較大的項目了，應該是僅次於青動公司了吧？”

一聊起工作，簡桔剛才“咯噔”一下、差點摔成碎片的心，有了暫時忘記一下、緩和一會兒的理由，

“肥水不流外人田，華誠的承攬人肯定是張經理吧？剛上任、就有這麼大的業績，很不錯啊！

然後，你也會順便分一杯羹吧？”

齊凡輕輕地笑了一下、算是默認了，簡桔那被拚命暫緩的心痛、又不甘心地恢復了知覺，她開玩笑般地繼續說道，

“那真是恭喜你了！都說成家立業就是人生的目標，你現在算是都達到了，年底就要成家，現在不但是立業、還賺了一筆外快，簡直就是人生贏家啊！”

“你和志軍還不是一樣嗎？”齊凡的嘴角微微垂了垂、又連忙提了上去，讓自己看起來、像平日里一般地笑道，

“你們會回國辦婚禮的，是吧？可不要讓我既隨了份子錢，又出個往返紐約的機票錢啊！”

“你這個人，那麼有錢、還如此算計，真是摳門！”

簡桔知道自己、應該以玩笑的語氣回答，但就是沒有控制住、一本正經地說起了話，她覺得此時心裡多了一把利劍、喉嚨里還添了一大團棉花，又痛又堵——

齊凡怎麼這麼快就有女朋友了？而且還要步入婚姻的殿堂了，怎麼能如此迅速？

他轉移感情的效率、就是以光速來計算的嗎？

當初在地震的災區時，他們之所以分手、選擇犧牲自己，她是為道德、他是為兄弟，而現在她剛剛恢復了單身，他卻又有了新的戀情。

難道“命運無常”4個字，就要以“痛心＋遺憾”的方式、這樣一輩子纏繞在他們身上了嗎？

聽到簡桔的口氣有些不快起來，齊凡沒敢回話，他早就對自己發過誓、絕不再讓她生氣。

只要她做的事、不違反什麼正義和法律，讓着她、隨着她、慣着她，也是他很樂意去完成的開心事。

簡桔對於自己脫口而出的負氣話、也感到有些不合時宜，但是卻任性地說了後、又不可能收回來，在懊惱和慚愧之下、也沉默了起來。

車內繼續恢復了安靜，就好像剛才他們的那陣對話、是飄過的一陣風，全然沒有了蹤影。

直到齊凡將車、停在了簡桔的小區門口，他才又微笑道：

“可能恆馳公司的項目會交給方經理，張經理告訴我，她好像挺器重你的，早早地就向劉總申請、她的年報項目一定要你參加。

所以，我們很可能會在恆馳公司、再次見面的，提前預祝合作愉快！”

“不好意思，齊總。”她沒有再直接喚他的名字，而是按照了在恆馳公司的稱呼，

“等到年報時，我可能已經離開華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