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陸剛贏得了選舉,但這並不代表他就真正成為大市場的總經理了,因為工商註冊變更那一關還沒過,大市場畢竟是一家企業,需要經過合法手續才能完成改朝換代,陸剛清楚這一點,王書記更加清楚,兩下里在春節假期中展開了一場不見硝煙的鬥爭。

但是王書記忘了一個關鍵性問題,陸剛並不是完全沒有根基的外來戶,他是前任物資局長的女婿,蔡局長人稱蔡老闆,那可是鄧總和王書記見了都打顫的角色,可惜還沒把女婿扶上位就偏癱了,不能完成他的布局,否則現在大市場就是蔡家人說了算了。

蔡局長的布局當然不止大市場這一塊,他老人家的重點在於親兒子蔡強而不是女婿陸剛,物資局改製成為物資總公司,旗下最肥的子公司是天龍機電,蔡強是實際控制人,女兒蔡紅也就是陸剛的老婆是大股東,而天龍機電又是金橋市場的法人股東,換句話說,走程序也鬥不過陸剛,人家缺的只是一個開戰的機會罷了。

在近江郊區的一處農家飯店裡,三位老友相聚,陸剛、許慶良和老朋友周正義律師當年都是紡織廠的青年工人,陸剛高中畢業接班進廠,許慶良中專畢業分配進廠,周正義只是個臨時工,但他最努力,通過自考取得了法律本科文憑,又通過了律考拿到執照,現在是正義律師事務所的主任,陸剛的一系列策劃謀略,缺不了他的法律支持。

桌上擺着兩瓶白酒,四個涼菜,皮蛋豆腐大拉皮,鹵牛肉花生米,還有一臉盆燒公雞,大紅的辣椒和白色的蔥段彰顯着農家菜的粗獷,三兄弟沒發家時經常聚在一起喝酒,你一塊我五毛的湊錢買酒買菜,如今發達了,依然是接地氣的做派。

“走一個。”陸剛舉杯,和兩位老兄弟幹了一杯,咂咂嘴品了品酒味,感嘆道:“老周,你就是我的左膀,老許,你就是我的右臂,少了你倆人,我就是沒胳膊的廢人。”

周正義笑道:“有道是,兄弟如手足,一點不錯,現在陸總已經坐穩了位子,下一步怎麼打算?要大刀闊斧的改革了吧?”

陸剛輕蔑一笑:“區區一個金橋大市場,我還沒放在眼裡,這塊地方是好,但也沒那麼好,不就是小商品批發市場么,將來指不定哪年就被淘汰了,我的戰略目標是藉助這塊地方起飛,成立屬於我們自己的集團公司,大市場只是其中一個部分而已,再說了,這兒幾百號混吃等死的員工,那可都是負資產,你們瞧好吧,我下一步針對的就是他們。”

許慶良是個厚道人,此刻不禁打了個寒顫,陸剛真是梟雄啊,前腳被職工們一人一票捧上台,後腳就計劃着讓大家下崗了,這種事自己還真下不了狠心。

周律師倒是很贊成,他拍手贊道:“對,下一步企業改制,改成民營的,把股份拿到自己手裡,讓他們買斷工齡滾蛋,公司不養閑人。”

許慶良打岔道:“老陸,劉崑崙你打算怎麼用?”

陸剛說:“這是一員猛將,我以前用不起,現在可以了,等春節假期結束,我給他一個位置。”

……

此刻劉崑崙正和林海櫻坐在市中心廣場的星巴克里聊天,從劉崑崙的戀愛史談起,不知不覺就聊到了羅小巧被殺案和血彌撒,林海櫻表達出濃烈的興趣,正巧這樓上有一家新開的網吧,用的都是昂貴的液晶顯示器,兩人上樓開了一個卡座,上網查找關於此案的帖子,瀏覽了大量帖子之後,林海櫻臉色凝重無比,幾次欲言又止。

“其實還有更猛的料,我沒有發布到網上,怕的是打草驚蛇。”劉崑崙說道,“我把他們的血彌撒祭壇給復原了。”

“我想去看一下,可以么?”林海櫻說。

劉崑崙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有些遲疑,冬季天黑得早,趕過去就是傍晚了。

“好不好嘛。”林海櫻眼巴巴的看着他,劉崑崙立刻心軟:“好,可是挺遠的,路上冷,別怪我沒提醒你。”

“我們可以坐車去。”林海櫻說。

“坐長途車太慢了,坐我車吧。”劉崑崙去吧台結賬,帶着林海櫻下樓,這個女孩的個頭幾乎比劉崑崙還高,一雙腿特別長,牛仔褲羽絨服雪地靴,戴着絨線帽子,就像是從漫畫里走出的九頭身少女。

來到大廈外面,劉崑崙站在他的川崎400街跑前,摘下頭盔遞給林海櫻。

“你的車挺帥的,載過多少女孩子?老實交代。”林海櫻打趣道。

“你是第四個,第一個是蘇晴,第二個是羅小巧,第三個是苗春韭,當然我四姐不算在內。”劉崑崙一本正經的解釋着,他知道林海櫻不是吃醋,兩人的關係不到不到那一步,甚至不會往那裡發展。

“蘇晴聽你講過,苗春韭是誰?”林海櫻系著頭盔帶子,她不會弄卡扣,劉崑崙伸手幫她扣上,解釋說苗春韭是個苦孩子,是自己從壞人手裡搶來的打工妹,跟着高俊玲賣米線。

“高俊玲又是誰?”林海櫻繼續問。

--

“高俊玲就是個賣米線的大姐啊。”劉崑崙有些不解,林海櫻噗嗤笑了,不再多問。

烈火戰車發動起來,劉崑崙將皮衣拉鏈拉緊,林海櫻腿長,不像春韭那樣費力的邁腿,她輕鬆跨上后座,兩隻手扒着劉崑崙的肩膀:“我好了,開動吧。”

冬天開摩托確實很刺激,林海櫻戴着頭盔,圍巾繞着脖子纏的嚴嚴實實,但還是感到寒風刺骨,她雙手環着劉崑崙的腰,能摸到他只穿了襯衣和外套,心中納悶,這傢伙是什麼做成的,居然不怕冷。

沿機場高速向北二十公里,隔着摩托頭盔都能聞到一股濃烈的臭味,林海櫻幾欲嘔吐,硬是忍住,下了車之後趕忙拿出口罩戴上,劉崑崙一直把車開到祭壇前,林海櫻並未注意到,因為這棟“建築”和其他窩棚在外觀上很類似,嚴格來說都屬於建築垃圾。

“這就是血彌撒的祭壇。”劉崑崙說。

此時夕陽西下,殘陽照耀在祭壇上,給這個邪惡的殘骸蒙上一層血紅的光輝,林海櫻沉默的看着這堆東西,忽然拿出相機來,各種角度下拍攝了十幾張。

天漸漸黑下來,劉崑崙載着林海櫻回到出發的地方,問她:“要不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林海櫻從雙肩包里掏出一個大眾車鑰匙,按了一下,遠處一輛白色高爾夫滴的一聲,劉崑崙愣了愣,笑了:“你有車啊,怎麼不開你的車去,坐摩托多冷啊。”

“是啊,都快凍僵了,不過很有意義,第四個嘛。”林海櫻走向高爾夫,上車後降下車窗招手:“QQ上聯繫。”

這輛進口高爾夫是上次擠公交車失竊之後,她的父親安排人給買的,之所以買大眾,是為了安全考量,女孩子不宜開太奢華的車以免引起壞人覬覦,這輛車平時就放在近江,林海櫻的母親並不使用,只有她放假回家才開。

劉崑崙望着高爾夫遠去,忽然想起該請林海櫻吃頓飯的,只能下次再說了,他一個人在外面隨便吃了一頓,回家上網,剛連上線,打開QQ,林海櫻的對話框就跳出來了。

“當面我不敢說,還是在網上說吧,其實我認識那個林曉曉,他和我是親戚,他的爺爺和我的外公是堂兄弟。”

劉崑崙心中巨震,有種踏破鐵鞋無覓處的感覺,他腦海中閃過無數種可能性,那邊林海櫻的話又發送過來:我願意幫你找出真兇,交給法律處置。

交給法律處置?唯獨這一條不在他的計劃之內,讀書人大都相信法律吧,這是病,得治,劉崑崙暗道。

“謝謝。”他打出兩個字發過去。

那邊,林海櫻的書房裡,電腦音箱正放着《為愛痴狂》,她回想起在星巴克里劉崑崙用樸素的語言描述的和羅小巧之間的愛情故事,忍不住落淚了。

……

金橋大市場的領導層提前上班,初三就開始工作,劉崑崙也被招到總經理辦公室,陸剛親自任命他為總裁助理。

“咱們成立了另一家公司,叫金天鵝經貿公司,我是法人代表,也是總裁,這個公司和大市場是並列的,你就做我的高級助理吧,和副總平級,你只對我負責,每月工資三千,獎金另算,以後咱們兄弟好好乾,打下一片天,讓金天鵝的名字響徹江東省!”

陸剛意氣風發,豪情萬丈,但劉崑崙並不買賬,他說陸總我還有事,過了年得回北京。

“回北京啥事啊?”陸剛沒當回事,“去唄,不耽誤,你又不用坐班,要不我成立個駐京辦,給你在北京租個房子?”

“謝謝陸總,無功不受祿。”劉崑崙還是不願接受,在陸剛的再三堅持下,他最終退讓,保留職務,但不領工資。

劉崑崙走後,陸剛表情訕訕地,自嘲道出師不利,連個大將都沒能留住。

“這小子是個惹禍精,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許慶良說道。

年初五,劉崑崙就踏上了進京之路,這回坐的是軟卧,四人包廂里就倆人,他和林海櫻,一位氣質極佳的中年美婦送林海櫻上車,在車廂里坐了一會兒,她看到劉崑崙拎着行李上車,明顯愣怔了一下,隨即問女兒,這就是你說的那個朋友?

“對,就是我說的那個天才畫家,他叫劉崑崙,劉崑崙,這是我媽媽。”林海櫻大大方方介紹道。

“阿姨好。”劉崑崙打了個招呼。

“小夥子你好,你家在哪兒,父母是做什麼的?今年多大,屬什麼的?”林媽媽連珠炮一般的發問,搞得林海櫻很不好意思,嗔怪道:“媽~~”

劉崑崙不卑不亢的回答:“我籍貫是北河縣崔寨,我父母都是撿破爛的,我屬豬,二十歲。”

“哦。”林媽媽眼神怪怪的,不知道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