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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韭瞬間淚奔,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母親,沒想到那年一別,再見就是永訣,她立刻做了決定,回家!

“三叔,我收拾收拾東西這就回去。”春韭臨危不亂,有條不紊,她先拿了五百塊錢給三叔,然後打電話讓學徒回來看店,又給劉沂蒙打電話讓她過來一趟,有事交代。

劉沂蒙和春韭情同姐妹,接到電話立刻趕過來,春韭說姐啊我得回老家一趟,家裡鑰匙你幫我拿着,有事情也好照應一下,劉沂蒙說行,於是跟春韭回家,敲開門,就看到劉崑崙站在門內。

“小弟,你回來了。”劉沂蒙驚喜萬分,難以言表。

“四姐,崑崙哥,我媽病重,我得回老家一趟,崑崙哥你就住這兒,讓四姐給你送飯。”春韭一邊說一邊收拾行李,她拿了個旅行包,往裡面塞衣服,又拿了存摺和一些現金。

“要不我跟你去吧。”劉崑崙說,他聽春韭講過一些老家的事兒,再加上春韭這麼多年都不回去一趟,這老家肯定不對勁。

再說,他也知道自己虧欠春韭許多,一個弱女子回到不願意回的故鄉,身邊有個男人會穩妥很多,這個人非自己莫屬。

春韭驚喜不已,沒有推辭,沒有客氣,只說咱們今天就得走。

“我隨時。”劉崑崙說。

此時劉崑崙已經去掉了乞丐的裝扮,打扮的像個普普通通的老百姓,走在街上絲毫引不起注意,形象和人們心目中奢華高調的富家公子截然相反,他收斂起狂狷邪魅的霸道總裁范兒,和春韭假扮兩口子倒也珠聯璧合。

事不宜遲,收拾好行李立刻出發,劉沂蒙甚至沒時間和弟弟好好嘮嘮,因為擔心人多目標大,四姐就沒送他們。

劉崑崙有其他的身份證,順利的買了火車票,和春韭一起踏上回家的旅程,在火車站進站過安檢的時候,兩個全副武裝的巡警就在安檢口隨機查人,看到形跡可疑的就要求出示身份證,劉崑崙的心理素質無比強大,神色如常的從警察面前經過,警察連眼角的餘光都沒瞥他一下。

這趟旅程無比的漫長,先要坐四個小時的綠皮火車到一個縣城,然後在縣裡的長途汽車站轉車去鄉里,這種長途車並非城際大巴,而是破舊不堪的私人承包中巴車,招手停的那種,車上的réndà多是鄉民,彼此間熟悉,抽煙的放屁的無拘無束,車頂上堆着貨物,貨架上是活雞活狗,如果劉崑崙是原生的富家公子,光是坐這趟車就夠讓他崩潰的。

中巴車走的是盤山路,一路蹣跚,四十公里的山路走了三個小時,到地方之後人困馬乏,天也黑了。

這是一個不知名的小鄉鎮,只有一條大街,兩排房子,汽車站在鎮子的盡頭,其他旅客下車之後或步行,或坐拉客的三輪車四散而去,只剩下劉崑崙和春韭拎着行李站在車站大門外,四下一片荒涼,山風呼嘯,大門上銹跡斑斑的鐵牌子上刷着一行字:葫蘆崖鄉汽車客運站。

“上哪去?”一個拉客的三輪湊了過來,說的是當地土話。

“苞米頂。”春韭也用當地話回應,拉三輪的咕噥了一聲,默默騎着車走了。

“我老家距離這兒還有幾十里山路,不通公路,夜裡走危險,怕掉到懸崖下面去,山裡還有狼。”春韭說,“找個地方住下,天亮了再走。”

鎮上只有一個招待所,就在鎮政府隔壁,一大一小兩座樓,一個大院子,沒有前台,只有窗口,宛如八十年代賣電影票的拱形小窗口內是負責住宿登記的工作人員,一位披着棉襖,面容嚴肅的大媽。

“今天鎮上開會,就剩床位了。”大媽說。

“床位是啥樣的?”春韭問。

“八人間,按床位收費,男女分開。”

春韭探尋的目光投向劉崑崙,後者正在欣賞牆上掛着的價目表,他忽然說道:“我要小南樓的房間。”

大媽鄙夷道:“那是縣領導來時住的地方,不對外。”

劉崑崙說:“不對外你貼什麼價目表,我又不是出不起錢,現在什麼年代了,奧運都開過了,咱們國家實行市場經濟都多少年了,你們怎麼還這麼固步自封,還領導住的地方,你這是招待所還是行宮啊。”

大媽嘴笨說不過他,一推算盤:“就是不讓你住!咋的吧。”

旁邊過來一人勸和,大媽消了氣,說住也行,不是市場經濟么,那就溢價,六百一天。

牆上明明寫着三百一天,溢價直接翻倍,但劉崑崙根本不在乎,掏出一疊鈔票遞過去:“剩下的當押金。”

“身份證,結婚證。”大媽伸出了胖手。

“我們沒有結婚哪來的結婚證。”劉崑崙詫異了,這地方是不是還停留在八十年代啊。

“沒有結婚證男女不能合住。”

“我有說合住么,給我們開兩間。”

“就剩一間了。”大媽惡意滿滿,有一種復仇的kuàigǎn。

“你就說能不能住吧。”劉崑崙已經做好了甩手走人的準備,大不了花錢住老百姓家,也不受這個窩囊氣。

旁人又勸了幾句,大媽氣哼哼的給他們開了房間,這種招待所是沒有門卡的,鑰匙統一由服務員掌管,別管什麼時間,總有一個服務員拿着大串鑰匙等在值班室幫客人開門。

招待所設施陳舊,一層樓才有一個洗手間,洗澡要去鍋爐房,只有小南樓才有點現代賓館的樣子,雖然也陳舊的一塌糊塗,猩紅色的化纖地毯應該是上個世紀的產品,有些部位已經磨禿了,但好歹屋裡有洗手間,擰開龍頭還有熱水。

“熱水瓶在桌上,打熱水去鍋爐房,晚上九點半以後房間停熱水。”服務員交代完了便離開,劉崑崙搬過一把椅子抵住門,看看錶,他在跑路期間戴的是一塊多功能的電子錶,能顯示這裡的海拔在七百米以上,現在是夜裡九點鐘。

“趁還有熱水,趕緊洗洗睡。”劉崑崙說。

“怎麼睡?”春韭為難的看了一眼大床,這個房間里可沒有沙發,“我睡沙發你睡床”的梗兒派不上用場。

“該怎麼睡就怎麼睡。”劉崑崙何許人也,怎麼會被這種低級的世俗問題所困擾。

“噢。”春韭心中暗喜,她當然明白崑崙哥不會站自己的便宜,但現在的問題是自己想占崑崙哥的便宜。

房間的熱水溫度不足,兩人只是簡單洗了臉洗了腳,上床歇息,劉崑崙和衣而卧,這是他最近養成的習慣,被通緝的人要隨時準備奪路而逃。

春韭舟車勞頓,很快睡著了,劉崑崙睡的淺,每隔半小時就醒過來一次,他是經歷過無數次生死考驗的人,對於危險有種敏銳的嗅覺,這地方就透着不安全。

果然,在深夜兩點鐘左右,有人踹門了,不是歹徒,因為歹徒是不會這麼正大光明的踹門的,來的是本地的公安。

“開門,開門,公安查房。”門外的人用鑰匙開了鎖,但是因為門內還有一把椅子抵着所以打不開。

劉崑崙下床開燈,春韭也驚醒了,忙不迭的穿上外套。

門開了,三個穿zhìfú的男子衝進來,手中握着強光手電,他們的zhìfú很不標準,臂章上是治安,胸標是協警,外面還披着軍大衣。

“你們幹什麼的!”劉崑崙喝問。

“你幹什麼的,身份證,結婚證!”zhìfú男喝道。

劉崑崙知道這是故意找茬來的,給春韭使了個眼色。

“拿不出來是吧,我告訴你,你這叫現行流氓罪,走吧,跟我們去派出所說清楚。”zhìfú男拿出了手銬。

“老實點!”後面的協警拿着橡皮棍色厲內荏。

劉崑崙當然不會束手就擒,大江大河都闖過來了,豈能在一個山村派出所落網,他苦笑一下,一記手刀砍在zhìfú男頸部,將他當場打暈,另外兩人猝不及防,也被他從容放倒。

三個協警被他們自己的手銬鎖在暖氣片上,嘴裡塞着他們自己的襪子,小南樓的兩位住客收拾行李,下樓消失在夜色中。

這回山路不走也得走了,好在劉崑崙繳獲了兩個手電筒可以照明,這條山路崎嶇蜿蜒,確實不能行車,哪怕山地摩托也不行,只有人和山羊可以走,兩人走走停停,累了就裹着同樣繳來的軍大衣坐在避風處坐一會。

背靠着山崖,面前是群山莽莽,抬頭是一輪冷月,耳畔隱約還有狼嚎,這裡就是春韭的家鄉。

“春韭,你從小就長在這裡?”劉崑崙點了一支煙,長夜漫漫,冷的睡不着,不如嘮嘮嗑。

“我家還在更高的地方,叫苞米頂,要爬上去才能到,九十度的山崖。”春韭比划著,“山上沒有耕地,只能在犄角旮旯種點苞米,常年吃不飽,見不到葷腥,我上學要早上四點鐘起來,走三個小時夜路才能到學校。”春韭笑了笑,“我一共就上過五年學,大山裡太苦了,老師待不住。”

劉崑崙問:“你這個名字是老師幫你取的吧?”

春韭說:“家裡給我取得名字是春妮,因為我是春天出生的,但是春韭這個名字是我媽幫我取的,夜雨剪春韭,新炊間黃粱,取得是這個意境。”

劉崑崙有些不解,有一次他聽春韭說過,她媽媽是個被鐵鏈子鎖在豬圈裡的瘋子,瘋子怎麼會念詩呢。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