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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鄉情怯,是單容此刻的心情。

回家的路,哪怕是霸王,也是孤獨的。

這句話不知道是誰說的,但很有道理。

思來想去,為了確認某些事情,單容還是決定回到拜月山莊里看望一下自己的弟弟。

弟弟走的路,並非單容預想中的那條路,這讓單容心裡甚是擔心。

這種擔心來自於本能,她心有所感,知道弟弟走上了一條極為危險的道路,甚至會隨時失去性命。

哪怕跟隨母姓,那個小主人終歸是自己的弟弟,單容的心,也還沒有硬到斬斷七情六慾的程度。

拜月山莊還是和以前一樣,弟弟上位之後,也不曾大興土木,保留了拜月山莊原來的基礎。

唯一比較花費銀兩的事情,是弟弟給自己換了一身錦衣玉帶,將近十年的時間沒有見過了,單容看着眼前的弟弟,有些恍惚,有些陌生。

少年人體魄修長,身材挺拔,有一張不錯的皮囊,生的明眸皓齒,是一個真正的美少年,可臉色蒼白,嘴唇如鮮血一般殷紅,談不上邪氣,可有一份上了年紀的人才有的暮氣沉沉。

尉遲陽給自己的親姐姐倒了一杯紅糖水,在幼年的時候,單容就喜歡喝紅糖水,尉遲陽還經常把玩着單容的水杯,那個時候都還年幼,不懂人情世故,更不懂人性險惡。

是人性,而非人心。

單容抿了一口紅糖水,不是很甜,淡淡的甜味在嘴裡徐徐融化,是當年的味道。

內廳里只有姐弟兩人,也沒有多餘的僕人,尉遲德忙活着賬房裡的事情,姐弟兩人,需要更多的相處時間。

單容沒有責問自己的弟弟為何要摔死那個還在襁褓里的孩子。

經歷過苦難的人,心腸才會變得愈發毒辣。

尉遲陽柔聲道:“我記得,那天晚上我吃了三個硬邦邦的饅頭,其中一個發霉了不說,還生出了草蟲,可當時我的肚子實在是很餓,只能湊活着吃了,然後跑到馬場邊上那條小溪旁,大概喝了有三碗的冷水。”

“也沒有覺得肚子不舒服,因為那就是我要過的日子。”

“是有些艱難啊,可我忍住了,也許是我很怕死,所以一直在馬場里苟且偷生的活着。”

“知道二爺爺去馬場里找到我,並告訴我,我要回去繼承家產的時候,我就知道姐姐回來過了。”

“當時我很想要見到姐姐,然後痛哭流涕一番,訴苦一下,這些年我是如何的不容易。”

“可我也實在是沒有勇氣見到姐姐你,我很迷惘,然後二爺爺告訴我,姐姐你離開了,當時我的心裡鬆了一口氣。”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鬆一口氣,多年未見的姐姐又一次離開了,我應該要欣喜若狂,和姐姐說一晚上的家常話才好。”

“回到山莊里,搖身一變成了拜月山莊的正統傳人,我也不曾覺得多麼的高興,因為名正言順,可我也清楚,我的苦日子也到頭了。”

“山莊里的生意,我打理的很好,二爺爺也幫助了我很多,都說長大了之後才懂得人生的疲憊,可真的當家做主之後,我反倒是鬆了一口氣,每天有許多事情可以做,有好吃的飯菜,有體面的衣裳可以穿。”

“我漸漸渡過心裡的那道坎後,姐姐回來了,這一次我是真的高興。”

二爺爺自然就是尉遲德,哪怕沒有血緣關係,可同為一個姓氏,就是一家人。

尉遲陽的臉色很蒼白,是一個病態美的少年。

單容是當姐姐的人,自然心疼自己的弟弟,她自己也沒有想到,二叔是那麼不將就的一個人,讓弟弟去吃發霉的饅頭喝冷水過日子。

看着弟弟蒼白的臉色,單容放下了手中的水杯,眼角有淚痕。

尉遲陽的眼角則是兩行清淚順着臉龐流淌而下,也許是真的很累了,少年人的身子骨很虛無,明明是站着的,忽然間癱倒在了地上,連連苦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苦笑一些什麼。

單容撫摸着弟弟的臉龐,似乎是沒有溫度,沒有血氣。

微微探出神識探查了一番,心裡便有了譜。

沒有責備,而是很溫柔的說道:“你偷偷去過了祖墳,並找到了那本秘籍,然後你為了武功速成,沒日沒夜的修鍊,再加上伙食不好,有病了也沒錢看病,才落下了現在的病根子吧。”

拜月山莊其實很低調,真正的低調是因為拜月山莊有着私人馬場作為明面上的招牌。

因為更高調的便是家傳武學——《無極本經》

尉遲汗沒有修行過《無極本經》,哪怕他知道《無極本經》大成之後,他有一定的可能無敵天下,可他還是沒有。

雖說強大至極,可需要燃燒自己的壽元來修行,就這一個條件,大概會讓很多人望而卻步。

《無極本經》的修行者,也曾出現過震驚世間的無敵匹夫,可那都是遠古之前的事情了,也慢慢武道一途,也只是曇花一現。

初期修行,需要燃燒自己十年的壽元才能入門。

中期修行,需要燃燒自己三十年的壽元才可更進一步。

後期修行,就是一個無底洞,也許會燃燒上百年的壽元,也許更多。

一個正常的人,能活到百十來歲,都算是極為不易了,那些入了象境的高手,倒是可以多活一兩百年。

弟弟是一個正常人,他本來身子骨就不是多麼的結實,修行了《無極本經》之後,弟弟看似是個少年,可真的暮氣沉沉了,稍微有點能耐的人,便一眼能夠看穿,尉遲陽活不過二十歲。

也許,連十六歲的那道門檻都過不去。

幼年的蟄伏,換來一朝一夕的燦爛綻放,尉遲陽覺得很值得,起碼他也有綻放過。

沒有死在了那個陰暗潮濕的馬場邊緣地帶的木屋裡。

若是弟弟能熬過十六歲,還有二十歲這道門檻,若是能熬過二十歲還有五十歲這道門檻,隨着武道修為的提升,本人也會延年益壽,增添壽元。

可是啊,弟弟的根基太薄弱了,一看這架勢,起碼提前預支了自己八十年的壽元,才不過象境初期而已。

雖說到了象境初期,可弟弟依然在修行《無極本經》,若是冒然停止修行,弟弟隨時都會死去。

就像是醉人的毒藥,令人慾罷不能。

本身尉遲家族是一個大家族,可就是有人修行了《無極本經》,才導致了尉遲家族的後人越來越少,最後只剩下了一個拜月山莊,剩下了單容和尉遲陽。

尉遲陽,是尉遲家族最後的一根稻草,若是斷了,香火便斷了。

單容不太清楚弟弟在馬場里做苦工的時候都經歷過什麼事情,什麼委屈,她也無法想象。

可她知道,若是有多餘的選擇,弟弟也不會鋌而走險。

單容柔聲問道:“你可有感覺到有所不適的地方,說出來,姐姐會想辦法延長你的壽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