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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昌侯府離宮門有些遠,一直到天空開始飄起了鵝毛大雪,閔惟秀的馬車才進了宮。

“前頭的可是成家六哥?”閔惟秀不耐坐軟轎,領着安喜撐了傘,遠遠的便瞧見一隊侍衛經過,領頭的那個,正是成六郎。

成六郎瞧見閔惟秀,擺了擺手,讓巡邏的侍衛們先走,自己個則是朝着閔惟秀走了過來。

“成六哥,宮中今日出了何事?哪裡走水了?”

成六郎壓低了聲音,“你怎麼進宮來了,快些回去罷。出大事了,三大王火燒親蠶宮,官家震怒。”

官家為了顯得自己愛民如子,不忘本,在宮中設了觀稼殿和親蠶宮。

每年到了春日,皇后便會到親蠶宮,舉辦親蠶儀式,自己個親手養蠶。

“姜硯之為什麼要火燒親蠶宮?他一個王爺,去那裡做什麼?”閔惟秀一聽,着急起來。

就像是安喜說的,昨兒夜裡,並未見宮中天空通紅,濃煙滾滾之事,說明火還來不及燒起來,就已經被撲滅了。

但是,光是三大王放火燒宮這件事,聽起來就讓人心驚肉跳的。

姜硯之這個人,雖然性子有些跳脫,有的時候不靠譜,但是閔惟秀絕對不相信,他會放火燒房子。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我昨兒夜裡當值,半夜聽到鑼鼓聲震天,一瞧是親蠶宮走水了,便去救火,去到才知道,三大王還在裡頭呢。以為發現得早,路丙將他救了出來,親蠶宮也只燒了一點兒,但是……”

“都說是三大王自己放的火,官家審他,他也不言語。聽聞,官家氣得拔劍,被你阿娘攔下了。現在把他關在福寧宮的偏殿里了。”

閔惟秀大驚,“那姜硯之受傷了么?”

成六郎搖了搖頭,“只嗆了一下,並無大礙。閔五,郡主視你為親姐妹,我五嫂又是你阿姐,我是斷然不會害你的,你聽我一句勸,快些回去吧,不要管這個事情了,三大王這次危險了。”

“官家當真是十分的生氣,要不你等官家氣消了一些,明日再來。”

成六郎乃是柴郡主的未婚夫婿,同閔惟秀也是相熟的,柴郡主同他出遊的時候,有時候還拉上閔惟秀一塊兒。

閔惟秀抱了抱拳,“多些成六哥仗義直言。但去看看情況,我不相信,姜硯之會做出放火燒宮之事。他平日里審案,得罪了不少人,我怕我不去,便沒有人幫他說話了。”

成六郎同她關係到底沒有深到哪裡去,點到為止,也不多言,拱了拱手,“你多加小心。”

閔惟秀一路狂奔,加快了一些腳步,直接朝着福寧宮而去,福寧宮乃是官家的寢宮,閔惟秀年幼之時,也是經常來的,對這裡再熟悉不過了。

今日的福寧宮,與往日不同,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看上去氣氛十分的緊張。

閔惟秀剛走到門口,便被攔下了,一個侍衛伸出手來,面無表情的說道:“奉官家之命,任何人都不能進。”

閔惟秀深吸了一口氣,大喊出聲,“舅父,惟秀來了。”

裡頭的官家端着茶盞,被這平地一聲雷震得險些茶水都灑了出來。

臨安長公主看着門口,“讓惟秀進來吧,讓她去勸勸硯之,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官家點了點頭,站在他身旁的太監,忙跑了出去,叫侍衛放閔惟秀進來。

閔惟秀匆匆忙忙進了門,殿中該在的人都在,官家,劉皇后,蔡淑妃,太子殿下,臨安長公主,就連一向禮佛不出門的太后,都到齊了。

閔惟秀行了禮,還未開口,太后就說道:“硯之就在隔壁屋子裡,他這個孩子,雖然莽撞,但是心地善良又樂觀,這倒是是怎麼回事?他不說話,我們怎麼能夠幫他呢?”

官家將茶盞重重的一擱,“這個孽子!當時只有他一個人在親蠶宮,不是他是誰?”

這親蠶宮,說是養蠶,也就是只有在春日皇后來的時候啟用,平時宮門都是鎖着的,到了要用之前,才有人來打掃清理。

閔惟秀沒有看官家,她怕自己的眼神藏不住,她想着,拱了拱手,“我去勸勸他。”

閔惟秀說完,退了出來,忙向隔壁的屋子走去。

一推開門,姜硯之蜷縮成一團,窩在牆角里,他的頭髮亂糟糟的,臉色也黑一塊白一塊的,灰撲撲的,像是剛在廚房裡滾過一般。

“姜硯之,到底是怎麼回事?”閔惟秀走了過去,彈了彈他頭上灰。

姜硯之卻是猛的一伸手,直接抱住了閔惟秀的腿。

閔惟秀心中一驚,想要掙脫開來,又怕力氣用大了,弄斷了姜硯之的手。

“姜硯之,到底是怎麼回事?”

閔惟秀又輕輕的問了一句。

姜硯之這才回過神來,面紅耳赤的鬆開了手,好似閔惟秀的紅裙子,是燒紅了的烙鐵一般。

等鬆開了口,他又手忙腳亂的整理起自己的頭髮,擦起臉來。

閔惟秀瞧他並無大礙,鬆了口氣,在他旁邊靠着牆坐了下來,“怎麼回事?你為什麼要去親蠶宮,是誰放的火?”

姜硯之迷茫的搖了搖頭,“我不知道該從何說起。這其中涉及到一個秘密。”

他說著,苦笑出聲,“我……你還記得你在義莊給我掐人中,我以為是被嬤嬤扎針,嚇得醒過來了么?”

閔惟秀點了點頭,故作輕鬆的笑道:“你……該不會被嬤嬤扎過針吧?”

“可不是么,還是被我阿娘最信任的嬤嬤扎的。”

閔惟秀一愣,“那你為什麼不大喊大叫,叫你阿娘來救你。”

“因為我阿娘,她就站在那裡看着。”

閔惟秀猛的一下站起身來,不敢置信的看着姜硯之,“怎麼回事!”

姜硯之雖然有些古怪,但怎麼著也能夠稱得上一句性格外向,半點陰鬱氣質都沒有,怎麼可能有這麼悲慘的過往。

而且,被扎針不反抗,也不是他的性格。

“我阿娘只有我同大兄兩個兒子,她並不討官家喜愛,就是因為能生兒子,才被穩居皇后之下,就算是當初的林娘子再受寵愛,也沒有越過她去。可是我阿娘她,一直都很不高興。”

“打小的時候,我就頑皮又淘氣。你還記得張圓畫上的那一天么?就是我站在你的背後看你的那一天,那一天是我的生辰。你可能已經忘記了,你是進宮去給我慶生的。”

“要不然,張圓那一日怎麼會也在呢?那一天,大兄問我想要什麼生辰賀禮,我瞧着大兄同東陽日日跟着夫子學習十分的辛苦,便說什麼也不要,只希望他們今日不看書,陪我玩一整天的斗蛐蛐,爬樹,掏鳥窩兒……”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