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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粱有些崩潰,他轉過頭去,看向了黃亦書,“阿爹,他滿嘴胡言對不對?你是一個修書的老學究,平日里天天教我禮義廉恥,道德文章,怎麼可能做那買兇殺人之事?”

“二皇子眼見着就要做那天家之人了,咱們家的好日子就要到……”

黃亦書瞪了黃粱一眼,怒吼道,“孽障閉嘴!”

“你們家的好日子就要到頭了!有盟主夫人同炖珠做人證,有那大石龜做物證,你殺害杜江夫妻,謀取歐石師家產,買兇殺杜海炖珠滅口罪證確鑿。”

“你不要抵賴說那石龜不是歐石師的遺物,因為那玩意是從歐陽家流出來的珍品,歐陽家的人都認得;並且杜江也曾經同承恩侯夫人說過這事兒。”

黃梁被親爹一吼,萬般委屈上了心頭,“爹啊,你為什麼什麼都不告訴我啊!原來京城裡那些價值連城的石頭,原來石林,石林他娘的是我們家的啊!”

“原來我們家家財萬貫!可是我摳了吧唧的過了多少年了啊……次次上樊樓,從來不付賬,還想着給阿妹捎個燒雞!”

“看着李淳,徐慕卿他們外室養得跟走馬燈似的,石頭玩得溜溜的,我一咬牙一跺腳,把我外祖父給我的壓箱底的銀子都拿出來花了啊,就為了去石林買一方小石頭!”

“爹啊!原來我本來應該富得流油啊,可是我還沒有豪擲千金過,現在就要沒有了啊!沒有了啊!”

“我經常做夢,夢見阿爹你對我說,兒啊,其實啊阿爹乃是隱藏的大陳首富,傳說中的陶朱公轉世啊,阿爹的錢,幾輩子都花不完啊,隨便你花!原來夢是真的,但是現在都沒有了啊,都沒有了啊!”

黃粱那叫一個捶胸頓足,痛不欲生,宛如死了親爹一般嚎啕大哭……

閔惟秀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心中萬分理解。

這就像是街頭的一個乞丐,陡然被人告知,他原來是官家遺忘在大明湖畔的親兒子,眼見着就要一夜暴富,走上人生巔峰,他娘的官家突然翹辮子了,改朝換代了啊親……

這下子乞丐都做不成了,作為一個前朝皇子,只能去喝孟婆湯了。

畢竟跌宕起伏的人生,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夠享受的。

黃亦書瞧着黃粱這副模樣,一口老血噴了出來,“罷了罷了,我便是做了人上人,賺了萬貫家財又如何,有這等目光短淺的不孝子孫,便是空中建樓閣,遲早是要塌的……”

他說著,看向了姜硯之,“三大王果然名不虛傳,我們都小瞧你了。”

“那些個陳年舊事,老夫都快要忘記了,沒有想到,你還能夠挖得一清二楚,比老夫知曉的還要多。沒有錯,杜江是我殺死的。科舉取士,考的便是腹中文章,刻石看石,考的理應也是手下功夫才對。”

“明明我刻石的本事,遠勝杜江,但是老師就是喜歡他,說什麼我品行不端,容易劍走偏鋒。”

“杜江出身承恩侯府,又是正正經經的科舉出身,前途一片光明不說,手裡也闊綽,自然是用不着拿那些假石頭去換錢。可是我呢?我出身小富之家,考科舉做官已經不易,沒有積累,又如何玩得起石頭這種東西……”

“事到如今也沒有什麼好說的,錢帛動人心。三大王得了盟主夫人倒戈,老夫已經無話可說了。”

黃亦書說著,看向了有些癲狂的黃梁,“阿爹原本想着,待你穩重一些,再告訴你的,如今看來,那一日終究是等不到了。”

“阿爹只有你一個兒子,你自幼輕浮毫無主見,若是什麼都有,難免狂妄,阿爹的苦心,你可明白!”

黃亦書說著,還看了閔惟秀一眼。

閔惟秀無語了,喂,你看我做什麼?難不成你想說我就是那個什麼都有還狠狂妄的人?

閔惟秀想了想,還別說,她是有點狂!

但是她狂,不是因為她有錢,而是因為全家都狂啊……

若是不狂,就像是白菜地里種出了個大蘿卜……不對勁啊!

她是狂,但是不壞。

“你之前一直謹小慎微,石林並未大肆出手,若是一直這樣下去,旁人根本就不會懷疑你,為何在最近半年呢?卻發生了改變?還有,石林賺的錢,不在少數,都到哪裡去了?”

站在一旁的一直沉默的蘇中丞,走到了黃亦書跟前問道。

黃亦書瞳孔猛的一縮,動了動嘴唇,正欲說話,突然之間,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二殿下。”

蘇中丞慢悠悠的轉過身來,“二殿下來得正是時候。”

二皇子眼眶一紅,指着黃亦書罵道,“黃老,我敬你為師,萬萬沒有想到,你竟然一念之差,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你便是不為自己着想,也該為黃粱着想才是啊!這這……”

他說著,看向了姜硯之,“硯之,黃老指使人殺了杜海,乃是該千刀萬剮的罪過,原本我不應該替他求情。但是在崇文館修書之時,黃老如同我的老師……作為學生,我不得不對你開這個口,希望你看在黃老戰戰兢兢盡忠職守的份上,從輕發落。”

閔惟秀看向了姜硯之,他一直盯着二皇子看着,表情十分的複雜。

而蘇中丞,還是慢悠悠的,嘴角帶着笑,看着姜硯之。

姜硯之搖了搖頭,“當初我要抓張方,大兄求我放他一馬,我說一個國家為何要有律法呢?是因為人總是有感情的,今日你有隱情,他有人情……左搖右擺,無法決斷。所以才有了一條條白紙黑字的規定。”

“當審案之人猶豫之時,只需要打開大陳律,便知道應該怎麼做了。我作為弟弟,對待兩個哥哥,不當厚此薄彼。”

“更何況,二哥求錯了人,我只是推官,負責搞清楚真相,抓住犯人,該如何判,二哥身為開封府尹,自然是一清二楚。黃學士,走罷!”

姜硯之的話音剛落,路丙便領着人將他押住了。

二皇子臉色一變,一把扯住了姜硯之的胳膊,“硯之!”

黃亦書抬起了頭,“殿下不必為老夫求情了,犬子愚鈍,還望殿下多加照拂。”

二皇子手一松,鄭重的點了點頭。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