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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在侯府門前,可不就是這個臭丫頭對世孫步步緊逼么?她還逼得世孫要到上門去賠罪呢,簡直豈有此理!

西陵毓已經完全恢復冷靜,略略活動了腳踝,忽然往前沖了出去。

外祖母極好面子,因為不知道她的身份,又讓她看到了外祖父出糗的樣子,雖不至於對她起了殺心,起碼現在對她是根本沒有好感。

如果被這群小廝抓到,憑她現在的身子骨根本沒力氣和他們對抗!

好在這身子雖弱,卻也因為嬌小而輕盈,西陵毓按照以前輕功的步法敏捷地穿過人群,直接來到兀自嚎叫的武定侯面前,伸手搭上了他的頭部。

“……放開!還不快放開!”常老夫人臉色瞬間蒼白,這奸詐的丫頭竟然狗急跳牆,想以老侯爺作為人質——

但接下來的情景,卻讓眾人驚詫。

只見少女沉穩地立在老侯爺身側,一雙手沒入了他亂蓬蓬的頭髮間,似在按壓和撫摸着什麼。

而隨着她的動作,原本還在狂叫的武定侯慢慢聲音小了,身子也漸漸軟下來。

少女手中不停,急急地道:“快扶侯爺就地坐下。”

旁邊眾人都看傻了眼,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卻是常老夫人最先回神,跌跌撞撞地過去扶住丈夫,顫巍巍地讓他坐下。

西陵毓繼續在武定侯頭頂揉捏着——毋寧說,在為其按摩,慢慢順着頸椎向下,接着分開到兩頰。

而全程下來,老侯爺竟一點反抗也無,雙眸微眯,原本因為激動而有些扭曲的面孔這時也平和下來,神情越發安詳。

眾人都沒有說話,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幕。

直到西陵毓收手,她擦了把額上的汗,湊到老侯爺耳邊低低地說了句話,連守在一邊的常老夫人都沒有聽清。

但話音剛落,武定侯忽然睜開眼睛站起身,茫然四顧,卻發現身上被緊緊縛着麻繩。

他似終於醒悟過來,漸漸重新凝回了思緒,緩緩轉過頭,便看到失神的老妻,苦笑道:“阿筠,我……又讓你擔心了。”

常老夫人嘴唇顫抖着,緩緩往前挪了一步,抬起手半天卻打不下去,一下撲到武定侯懷中大哭起來。

周圍的下人們也都抹起了眼淚,同時震驚地看着立在一側身着孝服的少女。

老侯爺當年可是大越第一猛將,即便老了也不減當年,因此他一旦犯起病來,任誰都攔不住。

早些年,府中下人們會直接將其打昏灌藥,現在侯爺年事已高,為了保證他的安全,大家也只能用麻繩捆起來,任他自己疲累了昏睡過去。

這小姑娘到底用了什麼邪門的辦法,竟能讓瘋癲狀態的老侯爺突然恢復清醒?

兩個小廝抖抖索索地走過去,壯着膽子幫武定侯解開了身上的繩索。

武定侯便將哭成淚人的老妻抱在懷中,輕輕撫着她的背,喃喃地道:“我剛剛看到嬿兒了……阿筠,是咱們的閨女救了我。”

“什麼?!”常老夫人抬起頭,大驚失色地看着武定侯,“可是嬿兒分明已經……”

武定侯緩緩點頭,眼睛也紅了,“嬿兒回來看我了,定是嬿兒見我可憐,拚命將我這老命往陽間推呢。”

常老夫人木然轉頭,一副見鬼了的表情盯着站在旁邊的西陵毓。

武定侯注意到老妻的目光,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疑惑地皺起眉頭,“這是誰家的丫頭,一身縞素……”

說著準備走過去,忽然腳下一絆,險些摔了個嘴啃泥。

“這是誰非要躺在路——言深?!你這是怎麼了?大夫,快傳大夫!”

……

武定侯府正廳,謂之“立山堂”,西陵毓對其印象很深,因為正中懸着一副觀海圖。

跟名家之作相比,這幅畫並不十分高明,但西陵毓立在它的跟前,仍舊看得痴了、看得熱淚盈眶。

因為,這是哥哥西陵睿三年前送給外祖父的壽禮。

廣陽王府人丁單薄,西陵睿不愛武功而偏愛風雅,這才把妹妹西陵毓逼得入了武行。

這麼多年,哥哥的文章雖然依舊寫得平平,好歹畫作已經能勉強拿出來看。

為了這幅畫,當初西陵睿多次跑到海邊,在礁石和沙灘上徘徊,美其名曰“吸收天地之靈氣”,為此還被西陵毓狠狠嘲笑了一番。

此時見畫如見人,看到這幅哥哥的心血,西陵毓深深後悔當初說的那些風涼話。

“夏侯姑娘也懂畫?”桓靖佺涼涼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西陵毓微微側頭,一邊的夏侯巡立即站起來護在她身邊,冷冷地盯着對面坐着的桓靖佺。

“王爺管得還真是多。這裡是武定侯府,我和三妹是侯爺親自請進來的客人,愛看什麼是我們樂意!”

原本夏侯巡以為,他真要在大太陽底下和桓靖佺這麼大眼瞪小眼對峙一整天。

不想才過了不到半個時辰,侯府里便出來了一位面目和氣的老嬤嬤,態度親切地說侯爺請夏侯公子入內。

夏侯巡再三確認過,得知並不是那個世孫請的,順便還得知了世孫已經“中暑”昏迷,這才施施然走了進去。

一進立山堂,就看到三妹乖巧地坐在位上沖他笑。

剛剛究竟發生了什麼?

為什麼三妹要衝進去見那個發病的老侯爺?為什麼三妹現在反而成了武定侯府的座上賓?

夏侯巡有一肚子的問題,但也只能生生忍住,默默走過去繼續當妹妹的後盾。

再三被一介布衣如此頂撞,桓靖佺這時再也控制不住怒火,走近一步道:“看來二公子才是真正無法無天慣了的人,敢對本王如此出言不遜!”

夏侯巡聳聳肩,諷刺地道:“凡事講個‘理’字,王爺與在下現在都是武定侯爺的客人,在下每句話可都是實實在在的,王爺有這麼容易被得罪嗎?”

桓靖佺冷冷地盯着他,嘴角勾起,“既然二公子這麼說了,本王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夏侯巡挑眉,夏侯家多年來紮根民間,權勢多在野,他一直對朝廷並未抱有過多的敬畏和恐懼。

但如果現在站在他面前的是皇帝或者戶部尚書,他可能會收斂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