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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都入座讓人上菜罷。”莫老夫人及時打斷了似有些尷尬的氣氛。

一大家人圍着圓桌坐下,乍一看,似乎正是其樂融融。

忽然彷彿順口一般,莫老夫人道:“大郎媳婦病了,恐過了病氣給弟妹們,況且她孝心滿滿,老身便准了她的請求,讓她在星輝院里歇息,為薇兒守靈。”

這番話落下,眾人臉上表情各異。

冷氏眉毛狠狠一顫,眸光漸漸冷下,但終究什麼都沒說。

林氏和秀姨娘對視一眼,默默低下頭。

她素日里都被厲氏嫌棄,兩人雖不算親近,但終歸是一房的妯娌,多少知道些真正的情況。

俞氏唇角勾起有些諷刺的弧度,孝心滿滿?這兩個字無論如何都不會出現在她那位謀害小姑的妯娌身上。

其餘男人們自然不懂這些後宅之事,也就當莫老夫人這話是順口一說。

夏侯衍還連連點頭,向西陵毓瞧了一眼,“斕兒該學學你大嫂,稍後也和你表姐妹們過去,給姑姑上柱香。”

西陵毓差點一口茶噴了出來,只好也連連點頭。

夏侯遷趁機偷看一眼赫安茜,只覺表妹今天的裝扮素凈卻更顯清麗,心跳有些加速。

“不要緊罷?這大熱天的沾上病可麻煩呢,請了顧大夫來看么?”同樣不明真相的歐氏也忙關切地道。

冷氏倏地抬起頭,飛快地打量了歐氏一眼,依然是不冷不熱地道:“弟妹放心,這事我自會處理。”

說話間,菜已漸漸上齊。

莫老夫人看準時機,揚聲道:“好了,先用膳,過後還有更重要的事說。”

眾人應下,都默默開吃。

一頓飯說快也快,不多時便各自停箸。

等到賈嬤嬤領着丫鬟們把桌子收拾了,莫老夫人環視身邊這一大家人,沉聲道:“既然冷氏已經回家,關於薇兒之事,我們也需得拿出一個最終的辦法來。”

赫安茜立即拽着赫安顏起身,拜倒在地,哽咽地道:“只求外祖母做主!”

莫老夫人將她們從地上扶起來,左右各攬了一個入懷,眼睛也紅了,“誰人沒有子女,獨他伯府的就金貴么?……這可是人命!”

歐氏和俞氏各自抹淚。

冷氏飲了口茶,語氣有些低沉下來,但聲音依然清冷,“安鄉伯府的爵位不過能再傳一代,安鄉伯僅在太僕寺領一閑職,他們膽敢如此肆無忌憚,靠的不過是平原侯府和沁安長公主。”

商與官密不可分,為輔佐夏侯衡的生意,冷氏常與人打交道、交好朝廷要員家眷,自然知曉得更多,也更懂其中關鍵。

西陵毓此刻也情不自禁豎起耳朵。

以往在王府,兄妹二人各司其職,這類人情世故、進出賬目都由哥哥西陵睿處理,她一向不過問,也懶得過問,只覺得枯燥乏味。

沒想到聽冷氏淡淡一席話,還覺出些興味,她也有心學習一二。

“不錯——若想要為三妹申冤,必得繞過長公主。”夏侯衍深以為然,“可如今長公主憑着平原侯府和武定侯府兩家勢力,將順天府壓得死死的,再繞過她便只能……”

屋內靜默一瞬,皇帝的稱呼在眾人唇齒邊徘徊,卻沒有人敢說出口。

忽然又聽冷氏道:“大爺和大郎明日便能抵京,似已有計劃,今日大家且寬心些,明日再論此事。”

聽到長子和長孫的名字,莫老夫人的神色也鬆快了許多,頷首後輕輕拍打兩個外孫女的肩背。

話都已經說到,也沒有必要再拘着眾人,莫老夫人讓大家各自散了,只留了冷氏和夏侯遷說話。

面對心愛的幺子,冷氏臉上的冰冷才算卸下,再三確認了兒子安然無恙,才後怕地將他攬入懷中。

“真是飛來橫禍……出手如此之重,武定侯府竟只賠這點禮數便想掩蓋過去,簡直可笑!”

夏侯遷依偎着母親,卻沒有說話。

他其實特別想像以前那樣吐苦水抱怨,但經歷了這些之後,他又對這樣的做法意興闌珊了。

同自己人抱怨又有何用呢?

不過是給母親心頭添堵,讓她難過罷了。

想想三妹,不僅扭轉了局面,更堂堂正正地出手“報仇”,何等暢快。

夏侯遷忽然為自己的這個想法一愣。

怎麼他最近總按那個傻丫頭的行事來衡量一切?

“若喬?……這孩子,沒傷到腦袋耳朵罷,怎麼不聽娘說話了?”

夏侯遷才從剛剛那個令他驚恐的認知里回過神,抬眼就對上冷氏有些驚惶的眸子,趕緊坐直了身體。

“娘,兒子沒事……只是在想,明日面對先生、面對祭酒大人該說些什麼。”

明日複課,希望不要再被尉遲默那倆人盯上……

冷氏心疼地撫過他的臉頰,嗔道:“我的兒,若真不能容身自處,便從國子監退學出來,娘給你尋個大儒在家念書就是了。”

這個提議令夏侯遷心動了一瞬,但也只是一瞬,便又覺得似乎有哪兒不對,便沒有接話。

只聽莫老夫人在邊上輕咳一聲,“五郎打小就愛讀書,去國子監是大老爺和五郎共同商議的結果,怎可輕易退卻。”

冷氏看着滿臉淡然的幺子,心中疼惜,雖未出聲反駁,臉色卻顯得不以為意。

莫老夫人看過二人的神情,淡淡笑道:“大千世界,凡人皆有千萬種:有人鬥毆鬧事,但也有人苦讀不輟,若能與之友,於己也是大有裨益,冷氏,這又何樂而不為?”

這也正是當初夏侯衡執意要將兒子送入國子監最根本的原因。

請先生來家中施教,固然能學,但終歸是死讀書。

況且夏侯遷既意在入仕,所學決不能僅限於書本,更有與人來往、人情世故。

要學到這些,憑三兩個先生講課,不如直接放到學堂;

而充斥着官宦子弟和天才的國子監,便是最好的學堂。

話到了這個份上,冷氏只能勉勉強強應了聲“是”,見夏侯遷終於露出一臉期盼,她幾不可聞地低低嘆息一聲。

這一番談論過,母子二人便起身告辭回去了。

一時間,各處院落都靜謐了,反倒是星輝院里這時還有些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