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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樣是為大不敬,人王之墓豈容褻瀆!”

老張頭認真說道,以凡人之身冒犯一位有通天手段的大修士,據理力爭,朗朗有聲,居然毫不犯怵。

“正是,這位守墓老人言之有理,元龜道友未免太過操之過急,口頭欠妥了。上古八王皆有大功德,曾孤身拯救人族於水火,蔭庇後世,延續福澤至今,我等還是切莫失了景仰之情。”

藍衫青年的師伯道,他長須飄飄,頗有宗師之風,對於平定聖洲****的人王心懷仰慕,上古歲月曾是一段充滿血淚的長河,只有那般驚艷絕倫的天縱之姿,才能挽大廈於將傾。

“哼!”元龜老人悶哼一聲,自知失言,還兀自說道:”死了萬事俱休,又何必在意繁文縟節,你我還不都是一樣,既然大家都是抱着覬覦之心而來,又何必遮遮掩掩。”

“哪來的這麼多廢話,直接逼問就是了,他難道還敢違背我等不成?一個凡人而已,知道的太多反而是種罪過。”驀地,一個寒氣四溢的嘶啞聲音傳了出來。

一方山頭上三頭蛟龍盤踞,它騰雲駕霧而來,吞吐着熊熊毒煙,繚繞左右,飄過一處草林,那裡便迅速枯萎下去,喪失了生機,從三頭蛟龍拉着的輦車中走出一位披頭散髮的老者,那個森寒的聲音正是出自他口。

這個老者鬼氣森森,身材枯槁,瘦骨嶙峋,裹在一襲大黑袍子里,散亂的頭髮將面部遮住,只露出兩隻鬼火般的眼睛,射出刺人的厲芒,陰沉的樣子透着血腥味道,口裡發出的桀桀冷笑聲像夜梟啼哭,讓人渾身寒毛倒豎,簡直不像是活人發出的聲音。

就像是真的大白天見了鬼,他如幽靈一般行走間沒有發出一點聲響,腳不沾地,向這邊飄過來,散發著令人驚悚的沉沉死氣。

一眾凡人駭怖不已,幾欲昏迷,青天白日就有陰風陣陣,膽大包天如奚羽的少年郎也不禁發毛,感覺頭皮炸開,陰森恐怖,和民間傳說里抓小孩的鬼怪一模一樣,不過事實上他比遊魂更加可怕的多,絕對活了難以想象的歲數。

奚羽暗暗想,原來這修士里也有這般陰邪的老怪物,詭里詭氣,很難說是位仙家,而更像是一尊還陽的鬼王。

“嗚嗚!”

鼻涕娃從一出現就一直好奇地盯着那長了幾個腦袋的四腳大蛇,眼珠子一動不動,三頭蛟龍突然人立而起,讓他嚇了一大跳,此刻又見到這嚇人模樣的老鬼從上面飄了下來,先是一呆,然後小嘴一歪,立馬哇哇大哭起來。

小娃的哭聲在安靜的村落中顯得格外洪亮,讓那群修士都望了過來,奚羽頓時一慌,急忙蹲下身子安撫旁邊的鼻涕娃,想要哄住他。

“鼻涕娃乖,哭鼻子可就不算男子漢了啊。”

可卻無濟於事,哭花眼的鼻涕娃根本不理會住在隔壁的小哥哥,他的父親從人群那頭擠過來,滿頭大汗,趕緊捂住了鼻涕娃的嘴巴。抬頭只見那老鬼綠幽幽的眼睛看過來,似笑非笑,咧嘴露出一口雪白的尖利牙齒,他臉色立即煞白一片,沒有血色,低聲念叨着“夭壽了,夭壽了!臭小子成天就知道闖禍,巴不得你老爹早死是吧”,橫抱起鼻涕娃,膽戰心驚地退到人群後面。

“好了,我等也不便擾民。這位老弟,你還是老實告訴我們這大山深處,哪一座安葬了離王?”藍衫青年的師伯再次出聲,輕嘆一聲,轉頭對老張頭說道。

“離王堆下獄鎖狂魔,一旦放出來,整個天地恐怕都要顛覆,爾等是在玩火**!”老張頭搖頭,對於祖上的戒令記得很清楚。

“法印經過幾千年,禁制不復昔年,已經有所鬆動,不然也不會有異象出世,即便我們今日沒有此問,百年之後它也會不甘寂寞,自己破土而出,這是天意使然。”有人試圖曉之以理,對於守護人王陵寢的山中一族也心有尊重。

“此言大善,我等一來可以看看妖魔沒有沒除盡,若是仍有頑存也好加固封印,二來恭迎聖物出世,它們沉寂太久了。”藍衫青年的師伯勸說。

“哼,和這冥頑不靈的老傢伙說這麼多幹什麼,白費口舌,他們全村人性命都在我們手上,還敢不從不成?”陰森老者身後一個看上去二十多歲的年輕修士代為出聲,他面容陰鷙,眼皮泛青,冷冷喝道,威脅之意不言而喻。

“都上千年過去了,連近仙的人王都故去了,難道妖魔都是不死不滅的嗎,縱有萬千,鎮壓在炎獄當中想來也早已坐化,灰飛煙滅化成焦燼了!”

年輕修士兩眼死死盯着老張頭,目光森寒,認為他是在聳人聽聞,就是想裝糊塗到底,這樣的賤骨頭說不得要施下一些手段,吃了皮肉上的苦頭,才肯說出實話。

奚羽看那跋扈的年輕修士絲毫不把自己這群鄉野之人放在眼裡,數十條性命在他口中好像什麼也算不上,不由生出一股惡氣,但還沒有魯莽衝動到這個關頭就發作出來。

“啵。”

卻是給面白眼青的年輕修士眼尖見到,頓覺生厭,手掌一翻就拋出一件環狀法器,變作道凜凜烏光激射而出,在奚羽腦後脖頸兜過,吹毛斷髮,奚羽驀地感到身軀冰寒,卻紋絲動彈不得,陷入莫大恐慌,眼看頭顱就要割落下來。生死剎那,陡然憑空斜飛來一股柔和的力道,無形化解了去。

年輕修士收回法器,退到陰氣森森的老鬼後面,神色平淡,好像先前動了殺心的不是他一樣,在和奚羽對視的時候,嘴角噙着不屑的冷笑。

“勿造殺孽,他們畢竟是離王功部之後,有恩於整個人族。”有人出聲,看不過去,認為年輕修士戾氣太重,有傷天和。

“老弟如此忌諱,莫非真有歷劫不死的妖魔不成?”那師伯也奇道,正是他出手救下奚羽,此時皺起了眉頭,震驚到無以復加,難以想象壽辰千年的大妖魔是何等的可怖,恐怕也只有人王才能夠降伏。

老張頭望着深山,幽幽一嘆,才道:”多年老窮奇,那裡懷嗔怒。”

眾修士不解其意,還以為只是山間一句俚語,意在警醒他們不得入山,不以為意。

老張頭拗不過他們,看了眼險些人頭落地卻兀自還在走神的奚羽,他們中有的絕不是善茬,怕是見不到離王堆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只好答應給他們帶路。

年輕修士那幫人還從村中挑選了幾個上年紀的老人出來相互照看,覺得也許知情,順便以免老張頭進山之後使詐,奚老頭也在其列。

眾修士各使手段,駕起神虹,挾着幾位老人,捲起迷目風煙倏爾不見,就同來時一般,不消片刻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村口聚齊了人,仰望着那遮天蔽日的龐然黑影遠去,才收回發酸的眼睛,沒打招呼,各自散了回家,今日實在發生了太過超乎尋常的事。

只有那幾戶被帶走老人的人家還在哭天喊地,一把鼻涕一把淚,有的鄉親臨走前見到自個兒還在發獃、站着不動的奚羽,有些同情,差點被仙人摘下了腦袋,爺爺還被擄去了,對這個生性頑皮跳脫的少年來說簡直是種殘忍的打擊。

奚羽獃獃地把目光收回,揉了揉伸累了的脖子,摩挲了下,汗毛還立着,他苦笑出聲,方才自己是不是差一點就身首異處了?

那份籠罩全身的恐懼無比真實,動也動不了,現在身子還猶在後怕,心底難以平靜,小小的採藥少年郎心頭有了迷惑,難道說修士就可以隨心所欲,視人命為草芥了嗎,那究竟和魔頭又有什麼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