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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來到交易處,張大炮果然正在此間,人沒見着,先聽到了他賤不兮兮的笑聲。

奚羽循聲望去,就看到他迎上一個面容青澀的少年,一張皺巴巴的臉龐笑得如同秋後老菊,拉住少年的手,熱切地說著什麼。不用多想,必定是逮到個初來乍到的新客,準備行那坑蒙拐騙的勾當。

一見了面,奚羽登時之間氣不打一處來,蹬蹬蹬大步流星邁過去,走到那張大炮的攤前,不冷不熱的開口。

“耗兒爺,安好啊!”

“哪位?”

聽到身後傳來不陰不陽的調子,張大炮頭也不回,懶懶問候了一句,仍然自行其事,背對着奚羽繼續夸夸其談,向少年推銷攤架上的貨物。

不過這一打岔,張大炮一下子分了神,那個少年立刻趁機使上力氣掙脫,撇開他的手後迅速跑遠了。

“誰呀?!這麼不長眼,不知道攔人財路等同於殺人父母嗎?”張大炮眼見來人壞了他的好事,恨恨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沒好氣嘟嘟囔囔道。

“死耗子,自己做的好事,自己心裡還不清楚嗎?!”背後那個聲音又冷冽了一分。

聞言張大炮心頭“咯噔”一下,暗道不妙,這些年來他坑過的人數量雙手雙腳也算不過來,加起來差不多都能拉好幾馬車了,他哪知道是其中哪一位苦主找上門來了。

他目光閃爍,臉色飛快變幻,但他畢竟是個老油子,不然也不可能光憑一張嘴就能左右逢源,在此地廝混多年相安無事,轉過身的時候,已經掛上了一副熱情洋溢的笑容,心裡打定主意,先見機行事,矇混過去再說。

兩人一打照面,張大炮便當下辨認出了眼前之人,瞬息間心思閃動,得知收人百草液的事情恐怕敗露了,嘴上卻若無其事地笑道:“喲,我說怎麼這把嗓子中氣十足,一聽便乃龍鳳之音,原來是二爺。二爺今個兒有什麼想要的嗎,儘管說,我張大炮赴湯蹈火,上天入地,折了這身骨頭也要幫你弄來。”

奚羽對於其恬不知恥的姿態心中冷笑,臉皮可謂是深不可測,自己就跟他周旋一二也無不可,於是皮笑肉不笑,微諷道:“我還以為耗兒爺貴人多忘事,早把鄙人的事迹給拋到九霄雲外去了呢。”

話下之意不言而喻,某人現在想起來了,早幹什麼去了?

張大炮笑容一滯,忙道:“二爺哪兒的話,小人怎麼能不認得財神爺的聲音呢,說笑了,說笑了,呵呵。”

“只怕是財神爺不見的,冤大頭才是真的吧!”奚羽懶得和他虛與委蛇下去,對方事到如今還把他當傻子看,猛地上前一步揪住張大炮的衣領,怒道:“廢話少說,你個奸商,快把我的百草液還給我!”

“這個……這個,奸商是從何講起,二爺有話好好說,大庭廣眾之下動粗總是不妥。”此刻邊上已有好幾位攤主幸災樂禍地發笑,指指點點,張大炮面色窘迫,連連求饒。

奚羽依言鬆開了他,手一伸,道:“拿來!”

張大炮捋平衣領,還想裝傻,顧左右而言它,道:“至於二爺所說的什麼百草液,在下實屬不知……”

奚羽霍地一個瞪眼。

張大炮看他氣勢洶洶,此番上門興師問罪,心知是繞不過去了。其實他在此地盤桓多年,不曉得坑過多少奚羽這樣的生面孔,但那些新人入門尚淺,哪裡有底氣敢跟老人斗,多數都是以忍氣咽聲收場,再者日後撞見他時,憤憤然繞路走罷了。

哪裡有一個像奚羽這般天不怕地不怕的火爆脾氣,隔夜就直接找上門來了。

這小子看着眉清目秀的,沒想到是個硬茬兒,這麼不好易予,可一想到他身後可能有某個位高權重的主峰長老,張大炮就頓感一陣頭痛。此事決計錯不了,不然憑面前少年這個年紀,也沒那個底子一出手就是百草原液。

“這可如何是好?”

張大炮抓耳撓腮,內心暗暗叫苦。他為人是出了名一毛不拔的鐵公雞,若非自己囊中之物,頂多便是瞧着眼熱心癢,也不至於起什麼謀財害命的歹意,可要讓他把吞下去的東西才吐出來,那是妄想,寧願還不如割自己幾兩肉來得痛快。

但若不給這奚二一個交代,沖他的架勢,隔三岔五來大鬧一通,自己這生意還做不做了,躲得了一時卻躲不了一世。注意到動靜越來越大,許多懷着看戲心思的人都把目光投過來,饒是其麵皮再厚,也似熱鍋上的螞蟻如坐針氈。

張大炮自知理虧,不敢直視奚羽的雙眼,湊上前,低聲道:“二爺,借一步說話。”

奚羽一言不發,示意他帶路,他倒要看看這人耍什麼花樣。

張大炮領着他來到一株大樹後頭,躲避開眾人的耳目,這時才一咬牙,苦笑道:“其實不瞞二爺,我修為到了緊要關頭,籌備衝擊神泉已有數月之久,你的百草液……已經被我當日便即服用了。二爺就算剖開我的肚腸,這會兒估摸也無處可尋了……”說著面上稍紅,慚愧地低下頭。

“此事的確是在下不厚道,原本二爺便再生小人的氣也是情有可原,但錯已鑄成……”

不等奚羽發惱,他又虛扇了自己兩耳刮,滿是自責道:“都怪小人財迷心竅,貪小便宜,二爺若是打我罵兩下想解解氣,我張大炮絕無半句怨言,可一來怕污了二爺的手,二來事已至此……”

奚羽任他自說自話,只是冷冷瞧着,並不為所動。

這張大炮是個滿嘴能跑馬的貨色,一番話下來,鬼才曉得幾句是真,幾句是假。

“他娘的,這小子還真不好騙……”

張大炮眼角餘光瞥到奚羽平淡的神情,心底早已開罵,口中卻又叫起了苦:“二爺出身高貴,兼之天賦絕倫羨煞旁人,不曾缺衣短食,自然不懂我這等出身底層之人的苦楚。二爺您頭角崢嶸,天資聰穎,將來順風順水,假以時日定成大器,哪像我這種靈根像是在娘胎里被狗啃剩似的,規規矩矩按部就班……唉,天可憐見,老死也難以開闢神泉。”

“求二爺大發善心,體諒體諒,就當個屁把我放了,此事揭過不提如何……”

一計不成,又生一計,說話間臉上露出可憐巴巴的神色,想要博取奚羽的同情。

可他所猜想的卻是大錯特錯,奚羽自己也屬於天資平平之疇,踏遍山河屢經坎坷才尋上山門,若不是因為一封薦書改變命運,鄭師伯金口玉言,開了百年未開之先河,此刻還在凡塵困頓刨食呢。

只因丁等人滿為患,姓名尚且還未曾收錄在編冊之內,只掛着個名不符實的丙等弟子的空號罷了。

而不曾缺衣短食更是笑話之談,眼下腳上穿的還是只破洞露尖的舊鞋,所以妄圖藉此打動奚羽,未免是做無用之功。

奚羽只淡淡道了句:“承你吉言。”

張大炮見自己都做到這份上了,奚羽還狀如鐵石心腸不依不饒,內心不由又破口大罵起來。

“那這樣吧,百草原液在下力有所逮,短時日內是還不上來了,就當張大炮欠你個人情,二爺意下如何?”他思慮半晌,忽然眼前一亮,故意以一種吊人胃口的語調說道:“此外,做為賠禮,我還另告知你三樁關於神木門的大秘聞,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