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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奚羽才算平復下心情,陡然坐直了身子,闔起雙目,正式開始體悟腦海中的玄法。

少頃,他睜開了雙眼,眸光異彩連連,喃語道:“原來修行是這麼一回事。”

依據鄭師伯所言,修仙統分為神泉、奇經、九竅、還丹、元嬰、紫府六個大層次,每個境界都相隔着雲泥之別,而鄭師伯傳授給他的正是其中最基礎的神泉境的初級入門心法。

唯有開闢出體內神泉,方能哺生滋養出真元靈力,位於肚臍丹田下三寸,乃萬事萬物初生髮始的地方,是一切修士性命交修的源頭,立身的根本所在,因而也稱之為命泉。

人乃天地間一人,天地乃人外一天地!

開篇便已直言,闡述清了天人二者之間的關係,故此,修鍊之人必先放開身心,摒棄外界諸般雜念,觀想虛空變化,藉此與天地一息,進而感悟天地造化,接引一縷靈氣入體,假以己用。

在不斷於體內運行大小周天之後,逐漸積少成多,催化出本命神泉,法力源源不絕地衍生而出,以茲孕育自身仙胞神明,此時才算是一個真正的修士。

這原本是一個滴水石穿、日積月累的過程,貴在持之以恆,但如若生來與道相合,和天地靈氣親近,無疑將大大縮短這一過程。

靈根之說,正是由此而來。

如果說丁等之人在修鍊十天半月後能夠留下一根頭髮絲的微弱靈氣在體內的話,那丙等可能就有一根小拇指粗細,以此類推,擁有甲乙兩等靈根之人萬中無一。

這便是大道無情了,後天苦功固然可以稍稍彌補一二,但恰如春花不過秋,寒蟬不過冬。凡人在世的一輩子不過短短數十年,就算寧肯捨棄所有雪月風花、柴米油鹽的情仇愛憎,兩眼雙耳不聞不問,也很有可能直到老死的那一天都無法開闢出屬於自己的那眼神泉。

竹籃打水一場空,徒之奈何。

一開始便逃脫不了井中撈月的定數,既然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執迷不悟,這是無數在門外長久徘徊卻終生不得其入的前人解不開的怨結和深沉的不甘。

當然此刻的奚羽一律不知,他還沉浸在一朝聞道說不出的由衷喜悅之中,期冀着自己不久能有所建樹,在修為小成之後,能與鄭師伯把臂同游九天之上。

他深深呼吸,然後沉澱下心思,按照腦海中玄法所描述的那樣,以五心朝天的姿勢盤腿打坐,再度閉上眼睛,心中將這套法門從頭到尾想了一遍,又溫習了一下他在無名薄冊上得來的先天一氣口訣,在一一比對之下,驀然發現二者竟爾有異曲同工之妙,只是在細微處,存在些許差別。

但先天一氣的功用只是粗淺的導引吐納之術,養一口不同於後天污濁的先天清氣,方式古拙,且後面沒有真正提到如何挽留下在吐納完漸漸彌散飄逸出去的靈氣。

奚羽摸了摸下巴,思索片刻,想來他得到的只是一本另外大派的入門手冊,不過也好在是本殘籍,奚羽若真按照上面煉成了,在山門前查探之下顯露出馬腳,必會被當做心懷不良伺機矇混進來覬覦名門正法的賊子,只怕立下就會伏誅。

他揣摩了一番,按着玄法註明,費了老大勁撥亂反正,以有別於先天一氣三短兩長的呼吸方式,改到一長三短的頻率之下,調整了好多回,一時卻無法將已經形成痼習的身體記憶轉變過來,稍有不留神,一忽兒就沿上老路子吞吐。

奚羽倒也不氣餒,耐下性子,一次又一次重頭來過,直到後半夜,才終於算是逐漸走上了正軌。

以常識論之,一般修鍊者都會在首次完成體內小周天運轉後,不大一會便會產生後背酥癢,彷彿蟻蟲爬拱般的異感,那便是靈氣入體的徵兆。這是極其關鍵的時候,絕不能緊張,需要鬆弛身心,聚精會神,冥想自己是此方天地的一部分,盡量以心念留下儘可能多的靈氣,溫養在小腹下三寸那巴掌大的地方之中。

不料是不是奚羽資質果真平平,屬泛泛之疇,還是說因為被改變貫來的呼吸頻率弄得心意煩亂、實在無暇分神的原委,奚羽花了許久也沒有丁點類似的感覺,反而久而久之,有點一個頭兩個大,胸間滯悶得喘不上來氣。

就好像彼時他在初習先天一氣的時候,只有且僅有在頭兩次,福至心靈,有過周身暖洋洋的感受之外,便再無出奇之處。

這不禁讓奚羽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如同黑衣中年人所說的那樣,並非什麼根骨驚奇之人,只屬於最為末流的那一掛,但他性子天生倔犟,不弱於人,沒有多沮喪失落一陣,小憩片刻後,又繼續吐納起來。

一夜的時間緩緩度過,奚羽在天將亮未亮之時才寬衣躺下去,補了個回籠覺,以免白日里沒精神。

清晨微光透窗灑落進來,奚羽睜開了眼皮,突然發覺面前站定了一個佝僂的黑影,眸閃寒光,一動不動,似乎在細細端詳於少年的睡容,其面目背着光,看不清晰。

只模糊的一瞥,那張惡鬼似的臉讓他在立看之下,有種汗毛倒豎的驚悚之感,登時心神大駭,嚇破了膽,不由失聲高叫起來。

“鬼……鬼啊!”

“鬼叫喚什麼!”那形容如惡鬼般的來人冰冷叱責了聲,嗓音嘶啞刺耳,如同經年破損的抽風箱發出來的呻吟,“還不起身,下次若是再讓我逮到你如此晏起,定會將你逐出我藜峰。”

奚羽折騰了一宿沒睡,昏昏沉沉,剛醒腦袋還有些不靈光,驚恐之下,便以為是見鬼。聽他口出此言,這時才頓然醒悟過來,眼前竟是個活生生的大活人,霎時之間有些尷尬,自己這個反應確實有點大驚小怪了,只好悻悻然撓了撓頭。

“穿上衣服後,速速出來。”那人在冷冷丟下這樣一句後,徑自走出了奚羽的小屋。

奚羽還有些發懵,左右摸不着頭腦,心下尋思了半晌,有了猜測,當下翻身躍起,披上好衣裳,猶豫片刻後,又蹬上他那雙大露腳趾的破鞋,趕忙推門出去。

外頭早已日上三竿,那位來人在屋外等着他,奚羽只看到一個不甚高大的背影,三步並作一步,走上前去,張口吶吶了一會,卻不知該對其如何稱呼。

就在這時,那人轉過身來,奚羽饒是心裡已經有了準備,在看清他的容貌之後還是忍不住心中“咯噔”一聲,即使是在晴天白日,四肢仍不由驀地發寒,一股涼意從腳底板沖頂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