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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九離開了,他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他們花了近千年才都無法做到的事,萬夜天只用十年就做到了。

他死了,千年後,又活了。

這就是那個境界的力量么,

那個作為陵墓的大殿叫做逆天,是不是某種提示?

天邊一隻孤燕破風沙而高空飛行,化作一道青煙,很快便消失無蹤,大地如一望無際的黃沙海洋。

夜聽風當然知道這個名字的由來,以及那個他沒說出來的境界。

那年月下飲酒,萬夜天給那個境界想出了一個名字。

超脫之境!

萬物皆在法則內,聖人也不例外,掌握了法則就像是國王掌握了律法,但要生活在這裡,便要受到它的xiànzhì,即便你可以無視它,但終究是在這裡面。

所以聖人試圖掌握法則沒有任何意義……聖人之下皆螻蟻這話是錯的,因為聖人也是螻蟻。

身在其中,終為螻蟻,唯有超脫其外才能掌控一切。

超脫生死,超脫輪迴,超脫一切!

所以能死而重生,

這便是逆天。

逆天殿中的一切布置都是為了讓萬夜天活過來,但也只有他才能活過來,因為他是唯一達到超脫境的人。

夜聽風不知他為什麼用這種方式穿越到千年後的今天,也許是為了避開那位可憐的獨角仙白雪,或許是因為舉目無敵,希望在通過這樣的方式來到今朝尋找對手。

不管那是什麼目的,

夜聽風知道,自己不能再睡懶覺了。

萬夜天失蹤,原來是死而復生,那麼當年同樣失蹤的那些人……

夜聽風看向孤煙消失的方向,那也是燭九離去的方向,他沒有去追,因為對方實在太快了,他追不上。

快到給人一種他是撕裂空間而移動的錯覺,以至於他不論到哪裡出現的都是那樣突兀。

夜聽風覺得萬夜天也一樣,他始終走在所有修行者的前面,進步飛快,以至於不論到達哪種境界都不值得奇怪。

萬夜天以殺道為主,每次出手,滔天殺氣都撼動九霄雲震,日月如血,哪怕是這樣的沙漠中,無窮的殺意也會凝成血花。

意動,天地變色。

只從氣勢上,自己便不如他。

“還好他是魔尊,不是魔頭。”

夜聽風看着那堆西沙,喃喃道“而且是站在我們這邊的,不然還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

……

烽火山的雨下了很久,三十天的諸宗論道終於結束,這段時間裡死了一些人,但餘下的都是真正精英。

風小寒是被呂迎風背回去的,

崔魏銘正處在女兒“離家出走”的痛苦中,聽說弟子們回來了,升起的第一個念頭便是質問風小寒為何沒有履行約定,照護好他的女兒。

但看到不省人事的風小寒時,陡然一驚,神識掃過,知其五臟俱傷,幾乎致命,立即沒了那個念頭。

崔魏銘在何惜柔的房中,單獨聽她講述了一遍經過,事無巨細。聽到河中一戰時,他不動聲色,似乎這隻

是件尋常事。知道裡面有足足三層空間,而且空間法則紊亂,也只是挑了挑眉。

直到何惜柔說出了那個人的名字,以及墨秋二人是魔門弟子,才變了臉色。

風小寒與墨秋在逆天殿門前的戰鬥被她簡單帶過,崔魏銘的心思都在別的事情上,沒有注意到這點。

死而復生,這確實很神奇,足以另所有人感到震驚,但更讓人為之變色的是,復活的那人叫萬夜天。

他是怎麼做到的?

與他說話的那個人又是誰?

一千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當年和他一起失蹤強者,是否也還活着?

有太多的問題困惑着他,可最讓他注意的事情是,萬夜天說他想找個劍童……

……

……

鐵懷城外很遠的一座山中,紅楓如氈。

秋意還未褪去,光禿禿的樹榦下,到處都是火紅的落葉,有兩個人坐在這裡,如置身火海,面前放着一隻還未煮沸的茶壺。

“你之前是死了么?”

劉盼盼看着面前少年,雖然那頭白髮實在不像少年該有的模樣。

良久後,萬夜天才說道“算是吧。”

他真的很認真的想了想,卻給出了這麼個模稜兩可的答覆,劉盼盼實在不能滿意。

“死便是死,沒有死就是沒死,什麼叫算是吧?”

“那什麼是死?”

萬夜天看着茶壺,有些期待,說道“肉身失去生機,神魂消散,識海無存?如果是這樣,那麼我便是死了。”

“聽你的意思,死還有其他解釋?”

他開始有些後悔了,面前的小丫頭心性是不錯,可女人都有一顆好奇的心,不得到滿足永遠無法休止。尤其像劉盼盼這種平時不怎麼好奇的,當她真的好奇起來則會更加嚴重。

當初何惜柔好奇心所起,一發而不可收拾,直接讓風小寒搬進了紫竹院,也使他成為眾矢之的。

萬夜天在城中的小茶館賣了些茶葉,留下一片金葉子,激動的茶老闆差點跪地給他磕頭。

劉盼盼身為劍童,自然要擔負起煮茶的重任。

可從剛剛開始,她就一直在問問題,萬夜天本不喜歡說話,她卻偏生不肯住口。

萬夜天表面不動聲色,平靜的說道“有的人從出生開始便藏於洞府,到死都在裡面修行。”

“這種人和死了沒有區別。”

“是的,但我不一樣,白髮狂魔的名號流傳至今,雖然已經變成傳說,但可以說還沒死透。”

萬夜天心念一動,不遠處的一隻野兔軟軟的癱倒在地,抽搐了幾下便斷絕了生機。

獨角仙去叼了回來。

劉盼盼說道“你們強者說話,為什麼總是模稜兩可?”

萬夜天看着她說道“因為很多事情無法用語言概括,比如天道,比如法則,比如情愛,以及你問的事。”

他知道對方真正想問的是什麼,

可那涉及到天道,修為不夠看到風景自然也不一樣,即使他能用語言將那些風景描繪出來,以劉盼盼現在的境界也不能理解。

“咕嚕,咕嚕。”

伴隨着熱氣與水燒開的聲音,壺嘴兒中噴出白色的水霧,帶着茶的清香。

秋風瑟,楓葉紅,

藉著火紅的夕陽餘暉,地上楓葉更紅,林中沒有一點蕭條的感覺,反而頗有一番逍遙世外的意思。

“悠悠清閑水月,靜靜流水飛花。圓月夜,長空挽,直欲騰雲兮追風而去,只道天不賜此般逍遙。”

萬夜天捻動着茶杯,看着茶葉起伏,忽然想起這樣一首詩,便問道“你知道這句詩詞,是誰寫的么?”

劉盼盼讀便藏書閣,博於古今,卻想不起有這樣的一首詩,便說道“沒聽過。”

“這是你們老祖玄弘真人寫的,他認為修道的最高境界便是做一隻閑雲野鶴,沒事喝喝茶,看看雲,閑了到處溜達溜達,乏了就回小屋美滋滋的睡上一覺,看不順眼就斬了。”

萬夜天說道“這才是長明宗的道,我很佩服,一直也挺想試試這條路。”

劉盼盼怔了怔,本以為只是句充滿文藝范的閑話,沒想到竟然是祖師爺的話,細細品味後確有幾分真義,說道“這樣的生活不錯,但修行者應追求的是大道,而不是歸鄉養老。”

“玄弘真人失蹤了,但和我不同,他是真的去找了個鄉下養老,可那樣只會使他的境界更高明。”

萬夜天品了口茶,唇齒留香,雖然不是上好的茶葉,但已足夠享受一番,說道“那個風小寒很有意思,看得出來他還在尋求自我,極有可能成為第二個玄弘。玄弘老兒修的從來不是道,而是修自己。”

聽着這席話,劉盼盼很有觸動,似乎明悟了什麼,問道“那魔門修的是什麼?”

“大道三千皆可證混元,我魔門卻只修‘自在由我’四個字,也就是順心意。”

萬夜天說道“不爭而爭,不得而得,不求仙聖,只問本我。方自為魔。”

“聽起來……和祖師的修道理念很像。”

“確實很像,但本質不同,玄弘修自己,所以很了解自己,知道怎樣才會獲得內心深處的真正平靜,因此大戰後他便消失了。而魔門的自在由我,則更像是看誰不爽就宰了他。”

“所以魔門才會被打壓的這樣慘,世界上終究是壞人多,隨自己胡來只會放大內心的xiéè,然後被萬人譴責,給予懲戒。”

“人心最是複雜,不放大那些微小的,如何認知它們,如何真正的了解自己,進而修自我?”

劉盼盼沉默了,這場談話似乎像是在抬杠,

但對方說的每一句都在理,只是有些歪,換作別人她定不予以理會,但這是亘古最強之人說的,於是她陷入了沉思。

萬夜天不擅言談,卻最喜論道,那年月下酌酒,他和夜聽風探討最多的便是道。

劉盼盼是真正的天才,為修道而生,那麼萬夜天便是為了探索大道而生。

那個讓夜聽風沉默了很久的超脫之境理論,是那樣這樣匪夷所思的理論,簡直是大逆不道。

但千年來的印證,夜聽風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困擾了無數代聖人級強者的難題,被他一語道破。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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