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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佩服的人有很多,你算一個。”

劉盼盼也引了口茶,感覺不太好喝。

萬夜天卻並未盡興,又倒了一杯,他喜歡只是因為它比水有滋味兒,也不像就一樣會醉,壓根不懂茶道,淡淡的說道:“以後你佩服的,只有我一人便夠了。”

“你……有些自戀。”

“不欣賞自己的人,不配站在高處。”

……

……

鐵懷城經常可以看到些打算進入蠻荒域的修士,以及各宗門與朝廷派來捕捉妖獸的隊伍。

在這裡,受傷是最常見的事情,所以城中的醫館藥房很多。

但此時所有的醫者都被叫到了城中最高的建築里,到處都是忙碌的身影,不時傳來碗罐打翻與怒斥批評的聲音。

鐵懷城的城主鐵無常拿着一方潔白的手帕,捂着鼻子,眉頭微皺,刺鼻葯湯味兒混着木炭煤渣燃燒時產生的氣體,形成難聞的氣味。

按節氣來算,此時已經入冬,但由於各種樣式的煉藥爐的緣故,偌大的房間里,充滿了燥熱。

但鐵無常的臉色卻很冷,就像他此時的語氣,說道:“從臨東城那邊採購的藥材運來了沒有。”

他的身邊有一位穿着錦緞官袍的老者,姿態很低,眼中隱有痛苦之色,那是因為自他出現後便一直彎着腰,低着頭,絲毫不顧已經勞損的腰肌。

老者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不知是怕的還是屋中太熱的緣故,說道:“已經在路上了,預計再有兩個時辰便會抵達。”

鐵無常微微點頭,說道:“這次變天任何人都始料不及,諸宗弟子受傷不小,尤其那兩名長明宗的年輕弟子。他們的傷,你等可有對策?”

“稟城主,那名女弟子到還好說,今日清晨便開始好轉,只需靜養調理便好,餘下的也不過是一點外傷罷了。”

老者的身子壓的更低,因為這項任務實在太過沉重,說道:“至於那名少年……”

鐵無常眉頭輕輕掀起,他不喜歡這些人的這副模樣,吞吞吐吐的,成何體統。

老者沒有看到他的臉,但也感受到了他情緒的變化,想着那些傳聞,後背登時被汗水打濕,急忙道:“那名少年的傷勢十分棘手,內傷之嚴重幾乎無法醫治,但好在他的生命力極為頑強,只是他的血液中似乎有某些物質的存在,使我等的藥方收效甚微,老朽昨晚帶人連夜查了所有醫書,也沒能知道它到底是什麼。”

“這件事可有告知長明?”

“已如實相告。”

“他們怎麼說?”

“長明方面……什麼都沒有說,只是說知道了。”

鐵無常的眉頭挑了挑,長而濃的眉毛就像被風吹拂的葉子,看起來有些苦澀,就像在為生計發愁的教書先生。

他只是長成這個樣子,那些稍微了解他的人都知道,這位年輕的男子究竟是位怎樣的人。

他緩緩回過頭,說道:“沒了?”

老者又仔細的回想了一遍,確定的說道:“沒了。”

鐵無常揚起的眉頭漸漸落下,就像風止,然後葉落。

他看着窗外的街巷深處,那裡是長明居住的地方。

諸宗論道是修行界的盛事,元宗陛下極為重視,特地從撥款給鐵懷城,下旨務必關照好諸宗的人。

那些大門派自持世外高人,不喜府中的大魚大肉,偏要去住什麼客棧。

超然物外,還是親歷紅塵?

他不知道那些人是怎麼想的,當然這也不重要,現在最需要解決的是眼下的事情。

鐵無常收回視線,平淡的說道:“你知道那個少年叫什麼么?”

“這個……”

老者皺了皺眉,說道:“他應該是最近才入長明的弟子,名氣很小,我只記得似乎姓風?”

鐵無常說道:“他叫風小寒,應該快十三歲了。”

老者靜靜的聽着,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他是長明宗的關門弟子,資料上說他是郭老前輩半年多前里親自帶回山的,化靈圓滿境界,但從遺迹里出來後,就變成了洞幽境。”

鐵無常的聲音依然平淡,就像水一樣。

但老者的心也像水一樣,不過是驚濤海浪——十三歲的洞幽境已經駭人,居然還只是修了這麼短的時間,這意味着什麼?

他前胸的衣襟也開始潮濕了。

“如此天才,自然是長明宗重點培養的對象,就連陳楓長老也破例再收徒,風小寒便成為了關門弟子。”

鐵無常拍了拍他的肩膀,感嘆的說道:“你可以定要救活他呀,不然……”

話到一半便止住,他深深的看了老者一眼然後離開了這裡。

燃燒着火焰的鼎爐被燒至滾燙,葯汁熬成後被撈出,然後灌入新的清水與藥方,繼續熬制下一鍋。

醫者煉丹熬藥的鼎是青銅所鑄,看起來十分笨重。

老者覺得鐵城主落在自己肩頭的那隻輕飄飄的手,要比它們更加沉重。

十三歲的洞幽境,瘋子陳楓的徒弟,長明宗關門弟子,郭明哲親自帶回山門的人。

不論哪一個身份都遠比他的腦袋更值錢,而且他昨日為其看診時,聽說望月閣的白雪見來過,還在那裡停留了很長時間。

如果這樣的人死在鐵懷城,後果可想而知。

先不說長明宗方面是否追究,陳楓的怒火會不會燃燒到這裡,元宗陛下最是愛才,知道有這樣的天才死去,肯定會摔碎幾個杯子。

鐵無常的態度已經明確表示,如果這樣的事情真的發生,而鐵懷城需要承擔一些後果的時候,他會在第一時間被推出來,承擔醫治不力的罪名,成為替死的羔羊。

風小寒的傷和他們無關,但那些高層的憤怒總必需要有發泄的途徑。

覺得頸上像是懸了把刀,把老者的身子壓的更低。

……

……

何惜柔推開了窗戶,端着滿滿一大盆肉來到床邊,問道:“你是什麼時候破境的?”

“就在墨秋對我使出第一劍的時候。”

風小寒看見吃的,頓時眼睛亮了起來,在對方的攙扶下坐起,倚着床頭,說道:“其實在來的路上就已經有了突破的契機,但因為破境後需要段時間感悟天地,因此一直在等。”

“你知道自己在正面決戰中無法打敗她,所以在那個時候,你決定破境。”

何惜柔看着他,說道:“只可惜接下來沒辦法靜靜的感悟天地。”

風小寒知道她言下之意,放下手中的大骨,說道:“我本來想告訴你們的,但書上說匹夫無罪,蠻荒域中強大妖獸的肉也總會引來很多妖獸搶奪,所以我瞞了你們。”

何惜柔點點頭,說道:“人心險惡這不怪你,你做的很對。”

風小寒說道:“洞幽後那段神識活躍的時間並沒有浪費,墨秋的用的劍法很厲害,對我很有幫助。”

何惜柔想了想,問道:“我想知道的是,既然你把它形容為故事裡的“壁玉”,是否意味着它可以被奪走?”

風小寒搖頭說道:“我怕的正是這個,但最近我已經確定,這個能力已經與我融為一體。”

“那便是天賦,但木秀於林的道理你必須牢記,墨秋回去後定將這件事情告知那些魔頭,魔門對你會十分關注,你日後要低調行事。”

“懂了。”

風小寒問道:“那件事……怎麼辦?”

他指的當然是萬夜天的事,這太過驚世駭俗,說出去只怕會引發恐慌。

“這件事我已經告知崔前輩,並將事情詳細的記錄下來送回了宗門,自會有掌門與長老們商議,你管住自己的嘴便好。至於你與墨秋的戰鬥過程,被我一筆帶過。”

萬夜天神魔之戰後留下的是凶名,那年他站在十萬具屍體上,殺意未盡,回頭看了諸多隨後趕到的正道人士一眼,冰冷的目光讓所有人的道心都蒙上了一層陰影,成為那些人每晚驚醒的噩夢。

著名的修行者瘋癲與自盡事件,就發生在那之後不久,涉及人物也正是被他看了那一眼的人們。

他是這個世界的夢魘,如果他復活的事情被公諸於世,可想而知會引起怎樣的反響,大唐皇族數百年才建立起的盛世,極可能因此打破。

所以這必須是個秘密。

何惜柔推門離開房間,看到了站在門外呂迎風。

呂迎風收回正要敲門的手,笑道:“何師姐。”

何惜柔淡淡的點點頭,下樓去了。

呂迎風進屋,看着卧床的風小寒,但笑不語。

風小寒無奈的道:“你想多了。”

“多麼?我怎麼覺得還有些少呢。”

呂迎風坐在何惜柔原本的位置,以同樣的角度靜靜的看着他,過了會後說道:“確實不錯,可如果把頭髮修剪一下,吃相再好看一些,就更不錯了。”

他說的是長相,

風小寒歷經蠻荒域四季,臉上卻看不到一點風霜,與如果忽略深邃平靜的眼神,他和城裡那些大戶人家的孩子沒有半點區別,長大後定是個十分英俊的人。

他的天賦又如此強大,這樣的人最是惹女孩子歡喜。

更何況崔魏銘與他的關係非比尋常,說不得還會傳他幾手把妹絕藝。

事實上,崔魏銘也確實這麼做了。

風小寒折斷骨頭,吸干裡面的骨髓,無奈的說道:“我才十二歲,你不要這樣。”

這話何惜柔也說過,只不過是對着青竹峰所有弟子。

呂迎風眼中的笑意更深,說道:“崔前輩果然教了你如何追求女孩子,看樣子你已然盡得精髓。”

風小寒的意思是他還很年輕,不想考慮這種事情。但正因為兩人都很年輕,所以這檔子事才才更有可能。

世上最完美的故事莫過於,青梅竹馬,相濡以沫,然後白頭偕老。

青梅竹馬便是完美的開始。

風小寒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但那個笑容真的很像陳楓小院里,那塊巨石上刻着的八卦。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