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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衣男子斜眼看着他,冷聲道:“你小子誰啊,老子和你很熟么?”

他的印象深處確實有一個那樣說話的人,但不代表見面後便能想起來,而且他隱約記得那個傢伙應該已經死了。

噩嘼平靜的說道:“當然很熟,不然我也不會來見你。”

紅衣男子盯着他的臉,看了很長時間,識海中最深處的記憶重新被勾起。

最終眉頭一挑,驚訝道:“你老小子還活着?”

噩嘼說道:“虛度光陰,和死了也沒有區別。”

紅衣男子打量了他一番,滿臉認同的點點頭,說道:“確實沒有區別,死了都比你強。”

他還是那樣心直口快,一身市井氣。

噩嘼笑了笑,心想這麼這傢伙欠揍的性格和那張漂亮好看的臉實在不成正比,上蒼怎麼會創造這麼個奇葩?

……

……

天上中有雲飄過,卻被山谷中的氣息染成紅色,就像朝霞時的火燒雲般,又彷彿美人的烈火紅唇……

直至離開此間才恢復成柔軟的白。

這隻守了赤目泉一千兩百年的強大妖獸叫做赤君,

可以幻化為人,證明他擁有着等同於人類凌霄境圓滿之上的實力,也就是半步聖人。

聖域是如今修行界最高明的領域,凌霄境證道而成聖,生命印記便會被記錄在大道之中,掌握天地法則,於歷史長河中留下屬於自己的傳奇。

人類世界十億人口,才僅有人族五聖而已,更何況妖獸與人不同,沒有修行的功法,全靠自身霸道的血脈傳承,苦熬修為。

這也解釋了為什麼那些真正強大的妖獸,卻很喜歡睡覺。

像夜聽風這種憑自己的智慧,一步步走到聖人級最巔峰的聖種妖獸,龍族的歷史上也只出了他一個。

赤君能走到這一步,實乃不易。

噩嘼自願進入遺迹為萬夜天守墓,卻始終都呆在那座湖裡。

因為遺迹中的靈氣要用作那方獨立世界的正常運行,如果他從中擷取部分,用來增進修為,那用不了百年,遺迹空間便會崩塌。

而那座湖正是用來隔絕靈氣之用,以防止它睡覺時失去意識,身體自行化靈。

所以噩嘼現在的實力,與一千年並無差別。

赤君說道:“看樣子你至少千年沒有修行,我很好奇你現在還能打過誰?”

噩嘼淡淡的說道:“你,想試試么?”

很多年前,噩嘼從海外歸來,登上承天大陸,第一個遇到的便是赤君,然後才結識了夜聽風。

在那段歲月里,二人經常比試,但結果從來只有一個。

赤君想起那些往事,臉色微變,說道:“你這一千多年都在做什麼,我以為大家都死了。”

噩嘼說道:“確實死了一些,但還沒死光,夜聽風就還活着,據說還成了蠻荒域的王。”

赤君淡淡的點點頭,說道:“我記得守這口泉第幾百年來着,天機動蕩,隕落了很多高手,連寒山都收到了影響,似乎南邊廝殺的很厲害。”

“你說的是神魔之戰,他們大多數就是那次對外族的戰爭中死去的。”

噩嘼坐到赤目泉旁,赤君坐在他的身邊,伸出小指一勾,便摘了兩枚火紅的果子,交到他的手裡。

赤君咬了一口,紅色的汁液如血般掛在唇角,看起來格外猙獰,可他偏生卻滿臉享受的樣子,看上去就叫人覺得不舒服。

噩嘼眉頭輕皺,將果子放到一旁,說道:“這千年來可有什麼感悟?”

“開始時常有個和尚來誦經,企圖能夠點化我,洗脫我一身罪孽,後來那場大戰後便再沒有來過。好在幾百年前山裡忽然出現一伙人,每隔幾年就會來孝敬些好東西,也不覺寂寞。”

赤君冷笑着說道:“人類終究是人類,即便老禿驢佛法精深,依然這般脆弱。不過他的那些東西倒是留了下來,還算不錯。”

噩嘼注意到不遠處的紅霧裡,有堆小山般的事物。

那些都是竹簡,刻錄著千金難求的經書,乃是真正的禪宗寶典。

只是千年已降,加之赤君並沒有好生保養,竹簡的粗繩已經腐朽斷裂,於是散落堆積在了那裡,就像堆垃圾一樣。

不知倚崖寺的那些和尚們看了,要心疼多久。

這些經文的內容已經被他記在心底,倒背如流,不必再時常翻越,所以也就沒在乎過。

噩嘼沉默了很久,說道:“禪宗講究因果報應,你的業力與執念太深,所以很難成聖,他若真能點化你,對你和他而言都是場莫大的造化。”

赤君說道:“可沒還等他成功就先死了,留下的佛法再精深也無用,即便我閑着無聊,參透了他留下的經書,再藉助這口泉修行了千年也沒有成功。”

噩嘼說道:“可能你還沒有真的參透,不然為啥還沒破境入聖域?”

赤君想了想,說道:“應該……不會吧,以我的悟性要是用了一千年還沒參透,那世間也沒誰能做到了。”

他是當年那群人中最年輕的,也是最聰明的。

赤君在這裡守了赤目泉一千兩百年,就等於是閉關了這麼久的時間,要是還看不明白,那只能說明經書有問題。

“要不……你什麼時候出山,去禪宗找找原因?”

噩嘼說道:“我在人類世界行走了幾個月,現在的倚崖寺與蓮溪庵也能看得過眼,還算不錯。”

赤君連連擺手,咀嚼着紅果,含糊不清的說道:“我可不想再和那幫禿子打交道。”

“為何?”

“和講道理的人在一起,最講不清的就是道理。”

赤君將果核扔進水裡,掌心升起團妖冶的紅火,將手上的汁液燒凈,然後舔了舔嘴角上果汁,彷彿剛吸過血的鬼。

噩嘼心想,這噁心的習慣是哪來的?

他把當niándeshì情說了一遍,包括遺迹以及離開遺迹後的事情。

赤君看着他,說道:“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噩嘼說道:“當然是接着查白雪的下落,你呢?”

“我打算留在下,再過個五六百年,要是還沒有成聖,我就出去看看,逍遙餘生。”

赤君說道:“一千年以過,白雪姐沒有和你在一起,也沒選擇那個叫萬夜天的後生,或許早就斷了紅塵,留下傳承後便……”

他想了很久,才想到一個比較委婉的詞彙,說道:“……走了。”

所謂“走了”,是指撒手人寰。

也就是死了。

仙種與聖種妖獸壽命悠長,尤其修行到可以化作人身時,壽命更是可達萬年之久。但人類世界就這麼大,蠻荒域又那般單調,活的久了,該看的風景都看了很多遍,難免會覺得寂寞。

此生又無望撕裂空間堡壘,遨遊太虛的無上境界,難免會生出“人生無趣”的念頭。

所以自行坐化或兵解的例子並不罕見,尤其在他們之間。

噩嘼靜靜的看着水面,良久後說道:“不會的,她是白雪,人間最聖潔的精靈。”

不知這句話是解釋給他聽,還是說給自己的。

赤君看着他的側臉,覺得應該是後者,說道:“這不值得。”

噩嘼說道:“人生本就不值得。”

“何不留下來,與我共用此泉?”

赤君說道:“至少可以不用在獨自一人。”

噩嘼搖了搖頭,起身說道:“我以後會常來看看的。”

赤君認真的說道:“你保重,下次過來與我打過,看看現在到底誰更厲害。”

噩嘼笑道:“那自然是我。”

赤君很生氣,怒道:“你放屁!”

……

……

風小寒坐在山腰上休息,身下是一隻靈虎,它的頸部有個洞,血液粘在雪白的毛上,凝固後變得有些發黑。

是劍傷。

他用火晶將獸腿烤熟,看着遠處的風雪中的那一抹紅,心想終於到了,卻升不起半點歡喜的感覺。

此時距赤目泉還剩半天的路程,一線塵說那裡有某個未知的存在,那是此行最大的阻礙。

只一眼,便讓一線塵頭也不回的直接逃走,其中蘊含的神識壓迫可想而知。換做修為稍弱道心不穩的人,很可能會在眼神對視的那一瞬間就導致識海破碎,變成báichī。

對這一點,風小寒也沒什麼好的辦法。

蕭瑟谷的那條臭龍似乎是唯一後路,但他不敢肯定對方是否會幫助自己,而且引妖獸過禁制乃是大忌,極可能會引發一系列的誤會。可生死當前,即使冒天下之大不韙,他也想要活下去。

風小寒拿着比自己大腿還粗的腿骨,陷入了沉思。

自古妖獸便有守在天地靈寶附近的習慣,或藉助其靈氣修行,或待靈藥成熟後吃掉。

這樣的妖獸往往極為敏感,任何風吹草動都會成為它戒備的警鐘。

究竟要怎樣,才能在那種存在的眼皮子底下,把赤目泉的情況探清,然後帶走裡面的東西?

一邊想着這個問題,

風小寒一邊向紅霧瀰漫的山谷走去。

……

……

墨秋看着遠處積雪如血,以及那道被染紅的流雲,說道:“終於到了。”

身後六人看着那邊,皆有些心驚,

什麼樣的異象會持續這麼多年?

赤谷里的那位山魁大人,究竟是怎樣的存在……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