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不可無後，這幾日朝臣日日都叫嚷着讓他立後。

是夜！

司馬睿一個人坐於桌案後，偌大的宮殿靜悄悄的，只有炭火發出細微的聲音，近身服侍的寺人皆低低的垂着頭。

宮燈搖曳在司馬睿臉上投下淺淺的陰影，權衡利弊他如何不知曉以當前的局勢，立莫良辰為後在合適不過了。

可他不想認命。

終究他還是放不下她的。

他想如今他已經坐擁了燕國的天下，為何就不能擁有她呢？

他壓抑不住自己想見她的那顆心。

既然她已知曉那些事都是他做下的，可那又如何王玄還好好的活着，這件事斷不能成為他們之間的一個死結，有些事還是得說開了才好。

司馬睿注意一定，他喚來侍衛，換了一身常服悄無聲息的出了宮。

謝琅華在榻上躺了整整一日，入了夜她更是無心睡眠。

看她不能讓方幻雲與春桃都陪着她這麼熬着，這段時間方姑姑也着實辛苦了。

謝琅華讓方幻雲與春桃都去歇息了。

她一個人坐在榻上，手中握着那半截髮簪，她一遍又一遍撫摸着那半截髮簪，回想着他們的種種過往。

她神色恁的溫柔。

“大小姐，陛下來了，此刻正在我們院子里偏殿。”就在那時方幻雲的聲音響了起來。

謝琅華細細收好那半截髮簪，她起身下了榻。

她打開門方幻雲走了進來。

方幻雲看着謝琅華壓低聲音說道：“大小姐，若是不想見陛下，我這就去回了他。”

謝琅華緩緩的搖了搖頭。

她與司馬睿有些事終究是要說清楚的。

他雖然對她有恩，可她也助他登上王位，他此番算計王玄，大概從未想過把她也算計進去。

謝琅華稍稍整理一番，方幻雲在前掌燈，她提步朝偏殿走去。

一如從前，司馬睿一襲便裝，只帶了幾個侍衛。

“你來了。”司馬睿抬頭看着她緩緩說道。

“臣女見過陛下！”謝琅華緩步走了進去，她對着司馬睿盈盈一福。

司馬睿雙眸微微一暗，他一臉關切的說道：“聽說你這幾日身子不適，如今可好些了。”

“我如今還能來見陛下，便說明身子已無礙！”謝琅華嘴角含笑，那笑既溫和又疏離。

“琅華，我知道你是怪我的。”司馬睿凝神看着謝琅華說道。

謝琅華看着他，她沒有開口。

她知道他們立場不同，士族與王權之間的戰事無可避免。

她只是不想有朝一日，他們其中一個人倒在她面前。

“你可知曉士族已讓把刀架在我頸項之上，勤政殿那場大火便出自士族之手，我別無他選，這便是我的宿命，無論我願意也好，不願意也罷，都無力更改些什麼。”司馬睿目不轉睛的看着謝琅華，他一向甚少對人敞開心扉，如今對謝琅華說的這番話可謂肺腑之言。

“我知道。”謝琅華緩緩吐出三個字來。

司馬睿說著這些她都知道。

如今已是歲末，過完年之後，士族與王權之間的戰爭將愈演愈烈。

上一世因着她死的早，故而並不知這場大戰的結局是什麼？

是誰死在誰的劍下！

從前王玄與司馬睿皆和她沒有半分關係，所以她從不在意這些事，如今她卻不願見他們流血受傷。

她也知道一切無法避免。

她更沒有立場去要求司馬睿些什麼。

“陛下只是做了自己認為對的事，只要問心無悔便好。”謝琅華看着司馬睿，她勾唇淡淡一笑。

“琅華，此生我再問你最後一遍，你可願做我的王后？”司馬睿微斂氣息，他凝神看着謝琅華，臉上少見的閃過一抹緊張的神色。

他最後問她一遍。

何嘗不是給自己最後一個機會。

“無論陛下問多少遍，我的答案都不會變得。”謝琅華目不轉睛的看着司馬睿，她一字一句的說道。

“我知道了。”這個答案全然在司馬睿的意料之中。

他一臉無奈輕嘆了一聲：“後位空虛已久，我也該立後了，朝臣一直推舉立莫良辰為後，我準備應允了。”

謝琅華由衷的一笑：“莫家嬌嬌是為好姑娘，陛下莫要辜負了她。”

她看得出來良辰心悅於陛下，只願她能收穫幸福。

“嗯！”司馬睿深深的看着謝琅華。

除了她，誰做王后對他來說都沒有什麼差別。

他想要的至始至終只有她罷了。

“時間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要說的話都已經說完了，司馬睿縱然不舍，卻也不得不離開。

“臣女恭送陛下！”謝琅華對着司馬睿盈盈一福。

司馬睿看着她說道：“外面冷你莫要出來相送。”

謝琅華輕輕的點了點頭。

在她的注視下，司馬睿轉身大步離開。

怎料，走到門口的時候，司馬睿腳下一頓，他驟然轉過身來，他雙眸深邃無邊凝神看着謝琅華說道：“琅華，若是有一日，我與王玄揮劍相向你會助誰？”

謝琅華微微一怔。

她沒開口。

司馬睿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謝琅華朱唇輕啟，她剛準備說話。

“你不必回答了。”司馬睿提步就走，只留下一個滿身孤寂的背影。

那個答案他既想聽，又害怕聽到，所以他寧願什麼都不知曉。

世事弄人，誰能想到不久的將來，司馬睿一語成讖！

謝琅華緩緩垂下眸子，方姑姑曾經問過她這個問題，如今司馬睿問出同樣的問題，她不願看到那一日，也不願去想這個問題。

消沉了這麼久，看着母親，阿恆，春桃，方姑姑，日日為她擔憂，謝琅華心中自責不已。

她也該振作起來了。

既然她已然做出選擇，便要無悔的走下去。

如今對她來說已經很好，她在意的人都好好的活着。

第二日一早，謝琅華便起來了。

她一改往日的萎靡不振，早上吃了一整碗粥，臉上始終含着笑，彷彿重生了一樣，整個人異常精神，眼中又恢復往日的神采。

見此，蕭氏真是由衷的高興。

謝恆，春桃還有方幻雲亦是如此。

“春桃，把我的琴拿過來，我要撫琴一曲！”用過早飯之後，她笑盈盈的看着春桃說道。

春桃微微一怔，她笑着說道：“是，大小姐，我這就去！”

方幻雲看着春桃不由的笑道：“這丫頭真是高興壞了。”

忽的外面響起一陣嘈雜的腳步聲。

謝琅華雙眼一眯。

方幻雲抬頭看了她一眼，她剛準備出去看一看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怎料，春桃一臉驚慌失措的跑了進來，她上氣不接下氣的看着謝琅華說道：“大，大小姐，王家七郎來了，他是來求娶大小姐的！”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