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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大不了幾天,你不用叫我劉哥,拍馬屁的話也少說。

吳曉波就嚴肅起來說:“我不是拍你馬屁,是說真的。我在外面混這些年,還沒碰上你這麼優秀的,你的辦法絕對超前。要不是總廠那幫笨蛋佔著茅坑不拉屎,讓你來乾的話,江山機器廠絕對有希望!”

“行啦,越說越沒邊兒了。”聽吳曉波誇自己,劉萬程嘴上批評着吳曉波,心裡暗暗得意。嚴肅了說,“總廠領導的考慮也是正確的,畢竟是射huìzhǔyì嘛,大家共同富裕才是最終目標。所以,你以後也不能只考慮自己掙錢,你得帶徒弟。”

吳曉波就看着劉萬程:“這個還能帶徒弟,怎麼帶?”

劉萬程說:“我選了幾個合適的應聘人員,準備成立業務科。你就把你當初怎麼找廠家,怎麼和人家談合作的經過和心得,實實在在告訴人家。”

吳曉波就猶豫了:“教會徒弟餓死師傅,他們都會了,把他們放出去跟我搶飯碗,我吃什麼啊?”

劉萬程罵他說:“瞧你小子這點出息,你怎麼這麼笨呢?你是敢第一個吃螃蟹的,是二分廠的功臣,我能讓你吃虧嗎?”

吳曉波就瞪起倆眼珠子來,看着劉萬程。

劉萬程慢慢說:“你來做業務科的科長。”

吳曉波就撇嘴:“那管什麼呀?一個破科長拿幾個死工資,我不幹,我還跑業務。”

劉萬程說:“我還沒說完呢。你這科長還是沒有保底工資。不過,你也不用親自去跑業務,你管着這些跑業務的,拿他們總產值的百分之一。你算算,你既可以安安穩穩坐在家裡,又可以拿錢,而且這個錢可能還比你親自跑拿的多。這樣的好事你不幹,我可就找別人了。”

吳曉波琢磨半天笑了,說:“劉哥,我真是服你服的五體投地了。你這是怕我不好好帶徒弟呀。徒弟沒本事,師傅也掙不着錢。徒弟厲害,師傅就發了!你這些損招都是從哪弄來的?你這一箭射了幾隻雕啊?”

劉萬程也笑:“算你小子聰明!”接着就嚴肅了說,“分成這事兒明面上以後就沒有了。記住,以後要是漏出一絲風聲,你就別想要錢了!”

業務科的牽制辦法,是劉萬程從以後風靡一時的老鼠會的機制里,延伸聯想出來的管理辦法。他好動腦子琢磨,過去眼睜睜看着工廠走入死胡同,那個百爪揉腸的痛苦,恐怕只有做為當事人的劉萬程才能體會到。

那時候,他就時常在想,如果不這麼走,什麼辦法可以避免呢?有張年發傳給他的許多經驗,加上他的善於思考和借鑒,以及理論基礎,當時就在心裡產生了許許多多的想法。現在,這些想法終於有機會使將出來。事實證明,這些辦法還是管用的。

就像這針對銷售的辦法,為了多掙錢,吳曉波不努力帶徒弟,親自言傳身教都不行。他自己沒有業務份額,跑多少都是徒弟——他手下業務員的。同樣,那些業務員跑的越多,自己和吳曉波拿的也越多,互相牽制,想偷懶都不成。

二分廠的業務科就這樣成立了。那時候的市場競爭還沒有像現在這般激烈,劉萬程的這個辦法,算是走到了所有企業的前面。

到冬天的時候,二分廠不是沒活干,而是愁怎麼把活趕出去,而且,可以挑利潤高的活來干。

如果照這個勢頭髮展下去,二分廠還有充足的時間,利用原有的,舊的加工和生產模式,積累下足夠的資金。

然後更新設備,逐步淘汰舊的設備和生產模式,甚至可以像南方那些新興企業一樣,引進先進配套設備,出自己的產品,成為並不落後於他們的現代企業,就像當初劉萬程對張年發吹的那樣。

但有着以後二十年經歷的劉萬程也深深知道,這個只能當做幻想,千萬不能真的去干,否則,會輸的很慘,甚至會像gāoqiáng一樣,把自己搭進去。

如果他那樣乾的話,僅僅上級的財務審計,就足以把他投入監獄。

他想不到任何保險的辦法,即可以保留住分廠產生的利潤不上繳,又可以保全自己。像gāoqiáng一樣犯傻的事情,他不幹。

在江山機器廠,分廠產生的利潤,是不能自己做主使用的,必須上交總廠,由總廠統一規劃。

如果總廠可以像劉萬程這樣思考,制定可行的發展規劃,然後把利潤用在發展上,在這個時間,還為時不晚。

可是,上交以後的利潤,總廠卻用來維持許多無法盈利,連續虧損的單位,保持住這個龐大無比的身軀不倒。

劉萬程在江山機器廠工作二十年,就沒看到總廠制定任何一個可行的規劃。而且,不正之風日益蔓延,最終一發而不可收拾!上交的利潤,基本是白白填進了無底洞里。

假設,二分廠想上一定規模的,有前途的新項目,需要層層申請,層層審批,耗白了頭髮,都不一定能拿到申請的資金。

假如你需要一百萬來上新項目,層層卡關之後,你興許只能拿到十萬。然後再重新申請,說明為什麼十萬不夠,再一次填寫各種公式文章,羅列項目經費,再一次經歷層層審批,再撥給你十萬……

如此等你要夠了經費,恐怕你手裡的那個新項目,已經落後,變得一文不值了。

這就是gāoqiáng為什麼要公款私存的根本原因。好多單位,財務上要造三本甚至四本賬目,來應對各種上級檢查。目的,就是想保住自己的利潤,萬一哪天揭不開鍋了應急,或者自己有錢上些小規模的項目。至於從根本上改變自身命運的質變大項目,沒有人敢去設想。

所以說,國企在那個年代,不是沒有機會,而是沒有先進的制度和用人體制,自己把自己玩死了。

劉萬程就是個普通人,只是比別人多長了二十年的見識。別人不敢想的,他當然也不敢想。他只是想利用廠里制定的獎勵制度,合理合法地,掙到自己的第一桶金。然後,不管誰挽留他,他都會離開這個地方,去賺自己的錢。

所以,他對gāoqiáng說的,他成不了真正水手的話,的確是實話

二分廠在實際由劉萬程領導下的,九五年最後三個月,發生了徹底的改變。工人平均工資很快就突破了一千塊。

這還是在總廠的不斷施壓之下,不斷壓低定價工時,統計出來的數字。

其他分廠連五百都發不到,你們發這麼多,讓總廠怎麼和其他分廠的工人交代,怎麼來平衡?因為這個問題,激化了矛盾,引出大的事件,誰來承擔這個責任?

可是,有誰能夠想到,為掙到這個工資,二分廠的工人付出了怎樣的勞動?

蘇媛媛再不去市裡的廣場跳舞,每天晚上加班到十一二點,終於累倒在她的銑床跟前,大口的吐血。

生活苦慣了,突然可以憑着自己的技術和勞動,就可以掙到更多的錢,她就是無法拒絕這個yòuhuò,離不開可以給她更多錢的機床。

興許,蘇媛媛要因為劉萬程的回歸,不再去和人家跳舞,也錯過了進地稅局的機會。

還有吳曉波,沒有去南方。從劉萬程對業務科的牽制辦法上,這小子開始慢慢悟到管人和用人的技巧,將來最有前途的,恐怕就是他。

但劉萬程始終盯着他,不許他去找高秀菊。吳曉波太花心了,追求愛情單一的醋罈子高秀菊,絕對不能和他搞到一起。

還有張靜,這個本來要成為一個普通磨工,最終消失在下崗大潮當中的女人,突然就體現出了她的管理才能,將來的命運一定會改變。因為將來所有的企業,都缺乏她這樣的庫管人才。

到底有多少人,因為他的回歸而改變了命運?劉萬程算不清楚了。因為好多二分廠的工人,他原先是不熟悉的,沒有他的時候,他們將來去做什麼了?他並不知道。

可是,因為有了他,他們將來的思想觀念,一定會發生巨大的轉變,命運,也會截然不同。

蘇媛媛累倒在銑床上,被一同加班的工友發現,連夜送到了本廠的醫院。

江山機器廠的醫院,在整個工人宿舍區的東南,前面是六十年代的蘇式平房建築。後來,醫院規模逐漸擴大,又在蘇式建築的後面建了兩棟四層的樓房,做為住院部和工人療養院。

早年的時候,醫院人才濟濟,連市醫院都沒有這裡的醫療條件和水平。九十年代的時候,工廠效益開始滑坡,醫院的人才流失也開始加劇,好多醫生離開,去了市醫院或者省里的醫院。但這裡依舊還是附近的醫療中心,還可以開展許多外科手術,甚至醫院的婦產科,仍舊是全市水平最高的。

這個時候,治療蘇媛媛這種因勞累而吐血的癥狀,還是沒有問題的。

只是,在以後進入新世紀,隨着工廠的日益衰敗,這裡也就只能勉強治療感冒發燒了,連本廠職工長了病都不敢到這裡來看,直接奔市裡的醫院,怕讓那些年青蒙古大夫給治出人命來。

做為領導,劉萬程在白天的時候,已經和新來的shū妓張昌文,廠長張年發一起來看過蘇媛媛了。

晚上的時候,徐潔要去看蘇媛媛,他只好陪着她,以朋友的身份,第二次來到醫院。

比起白天來,蘇媛媛氣色已經好多了,慘白的臉上,也恢復了血色。

在車間里,徐潔和她關係最好,當然要來看她。白天上班沒有時間,就晚上買了東西過來。

蘇媛媛主要是因為勞累過度,導致肺部毛細血管破裂。止住血,也就沒事了,觀察兩天就可以出院。廠里派了兩個人輪流過來看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