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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秀琴買了奶粉,又順便買些菜回來。放下手裡的東西,就去大工房裡打磨工件的毛刺,做事很麻利。

劉萬程讓她買東西,故意多給她錢,看她怎麼應對?結果人家買的什麼東西,花了多少錢,一分一分地和劉萬程說明白,把錢交回來。劉萬程讓她先拿着,人家不拿,說花錢的時候再要。

很忠厚的一個中年婦女,話也不多。高強能把她介紹過來,肯定就知根知底。另外,江山機器廠的封閉世界,也造就了工人們思想簡單的性格。

可是,一旦工廠不行了,這些人走向這複雜變換,人心叵測的社會,得要多吃多少虧,多受多少騙,多付出多少汗水和眼淚啊!

中午的時候,徐潔醒了,跑到車間里來,看看地上,沒多了多少活,就撇着嘴對劉萬程說:“我說的沒錯吧?指望你幹活,到時候肯定交不了貨!”

劉萬程就嘿嘿地笑:“那什麼,李姐,你先給徐潔弄點飯吃吧?”他也管李秀琴叫李姐了。

吃了飯,劉萬程就催着徐潔去睡覺,趁着沒有其他事,自己趕緊跑去車間幹活。

徐潔知道這時候不睡,晚上幹活盯不住,也沒多說,乖乖去屋裡睡覺了。

下午剛過兩點,那個嗲里嗲氣的蘇媛媛竟然來了。

劉萬程這個氣,你來也得挑時候啊,這不是成心來搗亂嗎?

他就告訴蘇媛媛:“徐潔昨晚幹了一晚上,才睡着,你先在我屋裡坐會兒。”說話就把她往自己辦公室里讓。

蘇媛媛雖有些做作,但人還是挺懂事,立刻就說:“那我不打擾她,改天再過來吧。”

她轉身要走,徐潔就在那屋搭腔了:“我睡醒了,蘇師傅你過來吧。”

劉萬程弄了個大窩脖,沖蘇媛媛尷尬地笑笑,指了指徐潔睡覺的屋,自己回大工房幹活去了。

幹了有二十多件活,劉萬程就看見徐潔推開大工房大門上的小門,進來了。

待她走到身邊,劉萬程就問:“走了?”

徐潔搖搖頭。

他就有些急:“這人怎麼這麼不懂事啊,看不出咱們忙來嗎?”

徐潔就不高興了說:“你這人怎麼這樣兒啊?你過去也算是人家的領導,人家要是不遇到難處,會大老遠跑這兒來找你嗎?”

劉萬程就奇怪問:“她不是來找你的嗎,你們是好朋友啊?”

徐潔就生氣了:“劉萬程!我發現你當了老闆就變了。你看你剛才對人家那個態度!”

劉萬程分辯說:“我怎麼啦?我實話實說啊,你就是剛睡,幹了一晚上活,的確很累啊?”

徐潔就不高興:“你當人家是傻子啊,你那話就是要趕人家走,人家聽不出來啊?你對你用得着的那些狐朋狗友怎麼不這樣啊?再忙再累,人家來個傳呼,你屁顛兒屁顛兒就去了,去了就得花錢!掙的錢還不夠你去折騰的呢!”

劉萬程就不說話。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劉萬程遇上徐潔,有理沒理都是沒理。

徐潔還不依不饒:“不服是不是?在你心裡,人就是要分三六九等!你怎麼就不想想,蘇師傅是那種麵皮很薄的人,不是遇上天大的難事兒,她能大老遠跑來求你嗎?你這還沒怎麼樣呢,就對人家那樣。將來發了財,是不是也要連我一起休了呀?”

劉萬程哭笑不得。這還沒正式結婚呢,徐潔就要變另一個高秀菊了!

可他不會再像前世對待高秀菊那樣,和徐潔吵架了。

看着加工中心停下來,劉萬程把工件從裡面拿出來,乾脆停了機床,轉過身來,嚴肅地說:“徐潔同志,你批評的很對,是我忘本了。要鬥私批修,狠斗私字一閃念!領導有什麼最高指示,請下達!”

徐潔“噗嗤”一聲,讓他給逗笑了。

企業管理是一門科學。計劃經濟時代,沒有銷售壓力,工廠只要完成上級交下來的任務就行了。所以,二三十年來,工廠就沒有營銷這個概念。

計劃經濟轉入市場經濟,自負盈虧,自尋出路的情況下,工廠的銷售理論,基本是一片空白。領導者們意識到這個問題需要時間,領會這個問題的實質需要時間,真正總結經驗,學會如何操作,更需要時間。

所以,企業的失敗,完全歸罪於產能落後,體制問題,是片面的。

營銷更是一門經驗型的科學。如何管理營銷人員,如何區分客戶,如何做大市場?甚至是客戶出現問題,什麼情況下可以在客戶的下層解決?什麼情況下需要與上層溝通?隨時掌握客戶效益動向,防止因客戶經營不善給自己造成損失,等等大大小小的課題和經典案例,完全可以頂上一本百科全書。牽扯到的學問,比如心理學、關係學、概率學等等,複雜、詳細而又因人各異。

在國企不掙錢的時代,個別炒單人員,卻可以遊走於國企之間,自己掙個盆滿缽滿。腐蝕手段只能算一個方面,掌握了正確的營銷手段才是實質。

這也可以充分證明,企業的衰敗,不是一個片面的客觀原因,而是缺乏真正的現代知識和現代管理理論。

高強、張年發們,最多算是企業內部生產管理的好手,並不擅長營銷,等於是瘸着一條腿走路。往往下十分力氣,得到五分回報就不錯了。

當劉萬程引進現代的管理手段,將他們瘸着的那條腿治好,兩條腿走路的國企,爆發了巨大的潛力,也就不難想象了。

而像劉勇,就不是瘸一條腿的問題了。他是兩條腿都瘸,整個兒一癱瘓,靠關係上位,要是能把二分廠搞好,那簡直就是奇蹟!

就說內部生產管理,質量與效率,價格與工藝,這些最基本的東西他都鬧不清楚,何談管理?

最搞笑的一個故事,就是二車間一個車工,偷偷弄了幾個私活來干。車床圖紙夾上擺着車間工件的圖紙,車床飛轉的卡盤上,卻是自己的私活。工件旋轉起來,就很難分辨他乾的到底是什麼了。

這天正趕上劉勇高興,到車間里巡視。他看看那個工人,然後讓他把車床停下來。

那工人嚇的臉都白了。劉萬程在的時候,對干私活有着嚴格的規定,工人下崗,幹部免職。

那工人蒼白着臉看劉勇。劉勇站在他對面,不慌不忙從油盒裡拿起毛刷,在那工人乾著的私活上刷了些機油,然後叮囑說:“要時常打油潤滑,不然工件光潔度不好。”

這個笑話,一直在二分廠流傳了許久許久。

內部管理這條腿瘸了,有對外銷售這條腿撐着也行啊。現在有好多大企業老闆,都是靠銷售起家的。比如那個“好什麼什麼造”的女老闆,這足以說明營銷在企業經營管理中所起到的巨大作用。

在這方面,劉勇雖管過一段銷售,但除卻不正之風,他恐怕什麼也沒有學到。

這個活不如那個活利潤高,當初劉萬程為什麼不接這個?不用問,這小子肯定吃回扣了!我說怎麼找不着他的把柄呢?他吃回扣當然沒有記錄可查了。把那個活停了,去接這個活來干!

結果就是,活交了,貨款要不回來。

更多的卻是,吳曉波走了,同時也帶走了大量的訂單。

在這個儒學傳承千年,講究人情大於一切的古老國度里,無論什麼性質的企業,合作首先講究的,就是雙方能否建立牢不可破的友誼。

吳曉波幫着劉萬程干,是處於兩個人逐漸建立起來的友誼,也是他看好劉萬程,把他當作潛力股。但他自己也要吃飯,當然就得利用以前建立的關係網炒單。

二分廠在這樣一種環境下,在劉萬程離開之後,業績迅速滑落。先是沒有了工人的高工資,接着就是欠賬回收困難。要賬也是一門學問,在這裡咱就不說了。

再接着,就是流動資金開始短缺。那時候,可沒有地方給你貸款,連銀行都怕了這樣的企業。

二分廠終於重新回到了當年風平浪靜的軌道上,劉萬程穿越激起的漣漪,就這樣逐漸消失了。

像劉勇這樣的幹部,無論自己表現的如何無能,他都有各種辦法,把責任推到客觀上。

憑藉三寸不爛之舌,把自己吹個天花亂墜。好像他是二分廠有史以來最努力最刻苦的一任廠長,可惜悲催地趕上了大時代不好。

諸葛亮六出祁山、五伐中原,耗盡蜀中財帛而不能興復漢室,你能怪諸葛亮嗎?你只能為巨星隕落五丈原而痛心疾首!

管理工廠不行,干別的劉勇還是滿用心的,比如女人。

劉萬程的那一頓飽打,並沒有給他增長記性,只是成了他總結經驗教訓的一段經歷。

對女人,他過去的手段是威逼利誘,威逼脅迫為主。挨了打,他認識到,兔子急了會咬人,威逼的手段盡量少使,應當利誘為主。

他又盯上蘇媛媛了。這女人長相、身材都算上乘,說話聲音讓人心裡發酥。

他就找機會和蘇媛媛套近乎,時不時地去關心人家,給她別人沒有的特權。然後就讓人家感謝他,請他吃飯,還不許帶着老公。

一個老公軟弱,沒有什麼可以依靠的普通工人,怎敢抗拒分廠老大的暗示?

吃飯的時候,劉勇就開始利誘了,某某做了某分廠老大的"qing ren",得了多少好處,家裡怎樣改善了,說一大堆。

見蘇媛媛故意裝聽不懂,就又掰着手指頭給她算中層們都有小蜜,唯獨他沒有,恬不知恥地求蘇媛媛可憐他。

蘇媛媛像張靜一樣,已經不是那個去市裡廣場,陪着老頭跳舞的蘇媛媛了。劉萬程的到來,讓她過了將近一年有錢花的日子,也讓她看到了尊嚴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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