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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行的任務我已經完成了,我最多還可以停留三日便要走了。”

神念之中,鴛接收到鴦的消息,雙目迷濛,無力地癱倒在神念海洋中,嗚嗚咽咽。

龐大磅礴的四階神念猶如一片精神汪洋,腦海之中金光璀璨,海面上霧氣蒙蒙,兩座妖宮如神秘的海下宮殿隱於精神海底部,各自綻放着瑰麗的光芒。

而一望無際的精神海上,鴛孤零零的身影顯得是多麼渺小無助。

說實話,蘇賢是蒙了,畢竟初經人事……他還真不知道說什麼。

就像一句話概括的:我人生中兩次學說話,一次是小時候,一次是見到你的時候。

“嗯。”

蘇賢應了一聲,靠在古老的牆角下,旁邊的店鋪窗上宛若被鑲上了金邊,坊市之中喧鬧繁華,可蘇賢整個人驀地靜了下來。

沉默片刻,蘇賢彷彿望見一道清麗身影撥開了人潮向他走來,不由淡淡道:“你們這麼高高在上,來這片東域的蠻荒角落幹嘛呢?”

“如果你真是個傻小子,說這話的時候語氣應該再苦澀一些,神情再憂傷一些,可是你一點兒也沒有,那又何必說我們高高在上呢?”

不知何時,蘇賢的身前已站着一道修長倩影,她還是那晚的妝容,面部彷彿遮掩在一團迷霧中,只露出了一張稍顯秀氣的容顏,素袍口微微敞開,露出了冰肌雪膚,令人遐想無邊。

月錦瑟本就比蘇賢大上三歲,現在的話音不像上次晚上那般僵硬冰冷,反而是酥軟幽怨,彷彿有一種融化人心的魔力,讓蘇賢原本堅固如城牆的內心,幾近土崩瓦解。

“其實,這跟紅線也可以斬斷的,不是嗎?強扭的瓜不甜。”蘇賢道。

月錦瑟美眸哀怨,傲人的雙峰愈發貼近蘇賢,俯身在蘇賢耳邊,熱乎乎的幽蘭香氣吐在蘇賢的耳廓邊,惹得他渾身不自在。

“百步牽線獸占我一個妖宮,當年我選擇它的時候,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你要我斬斷這根情絲,你拿什麼賠我?”

說完,月錦瑟退了一步,發現蘇賢憋得滿臉通紅,不禁噗嗤一笑,道:“小男孩就是小男孩,再怎麼裝成熟,還是嫩嫩的。”

“你說誰小?”

往往男人某方面功能遭到女人質疑時,尤其是在一個絕世尤物面前,一般都會氣勢洶洶地想證明自己。

“本來就是啊,我比你大三歲。”月錦瑟嫵媚一笑,可惜蘇賢是看不到這顛倒眾生的笑容了。

他能看到的,只是很普通、還有點甜美的笑。

恢復了鎮定之後,蘇賢扯了扯黑袍,兩人並肩穿梭在大街上,距離適中,不近不遠。

“你還沒說來這裡幹嘛。”

“晉陞妖宗,來尋一隻妖獸。”月錦瑟道。

蘇賢眼神詫異,匪夷所思道:“為一隻妖獸,從北域趕到這?”

你們是失了智吧?

除非是帝妖獸啊,否則什麼妖獸有這麼大的吸引力?

月錦瑟撅了撅紅唇,淡淡道:“帝妖榜上的妖獸,換你你也來。更何況,我們之前就在東域,來這只是順路而已。”

呃,還真被蘇賢猜對了。

“找到了?”蘇賢不禁狐疑。

蘇賢忽然想起了青丘門內那兩座山峰之間的古怪竹林,那神秘碧綠的竹林里還有一座五階大陣葬妖陣,照青羽的感知來看,裡面似乎就是青丘祖狐吧?

這下,蘇賢的面色更為古怪了,難道她們就是衝著青丘祖狐去的?

“沒有。我們得到的信息是在十方山脈之中。可秋姨搜遍了十方山脈,連山脈深處的一尊妖皇都驚動了,還是徒勞無功。”月錦瑟幽幽一嘆,不難看出她的失望之色。

“青師……”蘇賢輕輕喚了一聲。

青羽意味深長道:“你想幫她?”

“這次拍賣會,我們壓根沒資金參與拍賣。而且,引蛇出洞的計劃中,也缺少了那強有力的一環,或許她就是那個突破口。”蘇賢沉吟了一番,腦海之中瘋狂計算着得失,但臉色依舊保持着平靜,深沉道。

“可這些跟青丘祖狐比起來,都不足一提。你的戰力在妖師境已經算是落後的了,若第三妖宮開啟不再找到個強大的妖獸,你的進階將更加困難。”青師眼力毒辣,作為旁觀者,思考得也更為全面,此刻一針見血道。

“資金不是問題,我可以在記憶中搜尋一些稍低階的功法妖術讓你賣出去,就算柳家來暗算你,我犧牲一點殘念之力也能幫助你翻盤。這些都不是問題。”

“而問題是,蘇小子,你問問自己的心,這些是不是只是你為自己想幫她所找的借口?你可不是個同情心會隨便泛濫的小娃子,寶獸的神奇我也捉摸不透,這極有可能是百步牽線獸在潛移默化影響你的神念。”

“你要想清楚,青丘祖狐同樣關乎你的未來,你願意將它都捨棄,那只能說明……”

“說明什麼?”蘇賢問道。

“你動心了。”

嘭!

蘇賢微微一震,思緒紛亂,兩人素昧平生,半個月前才第一次相見,而且第一次相見也並不愉快,如今只是第二次見面,自己連她的容貌、身份、性格、背影以及過往統統不了解,可為什麼他會想着幫她?

答案呼之欲出,這無疑是百步牽線獸在作祟。

“怎麼了?”月錦瑟察覺到蘇賢的異常,疑惑道。

蘇賢沒有答話,他的腳步停了下來,整個人陷入了沉思之中。

過了許久,蘇賢似乎下定了決心,轉首面向月錦瑟,深沉的黑眸之中充斥着一抹可怕的堅定之色,只聽蘇賢極其認真道:“我要毀掉百步牽線獸。”

“什麼?”

月錦瑟懵了,她不明白為什麼,更加不知道蘇賢在這段時間裡在想些什麼,之前明明聊得好好的,怎麼突然提起了這茬。

“古往今來,都說百步牽線獸這種神奇的寶獸未嘗失敗一次,或許是因為兩者的心智都被它們控制了。一鴛一鴦,通過寄居神念,從側面影響了我們的思維,讓雙方堅信這段感情是可行的,將這種東西稱之緣分。”

“它們是寶獸,的確可以成人之美,但我不喜歡這樣的安排。”蘇賢眼眸幽深,盯着月錦瑟道。

月錦瑟不懂,雙眸含淚,心頭沒來由地湧上了一股悲傷,彷彿失去了什麼,不解道:“為什麼?”

“月錦瑟!你醒醒!我只是個普通到了極點的妖師,而你十九歲便成妖宗,前路一片光明,地位更是尊崇超然,我們兩人有如天淵之別,相互靠近本就應該是你俯視我,為什麼到頭來你的高傲都不見了?”

“我對你無一點用處,只會成為你妖修一途上的拖累,為什麼你不敢取捨?”

“因為那個還沉睡在姻緣美夢中的人,恰恰是你!”

精神海中,浪潮翻湧,蘇賢神念中的那隻鴛目含絕望之色,在波濤洶湧的海浪中被擠壓得粉碎,兩人之間似乎有一根弦悄然綳斷,電光石火之間,月錦瑟神念之中的鴛也哀鳴着與之俱滅。

嘭!

這不是山洪爆發,也不是雷霆奔涌,一切都是那麼順其自然,一段故事剛有了一個美好的開頭,卻猝不及防地迎來了個似是而非的結局。

月錦瑟美目怔怔地望着蘇賢,兩行清淚滑落,蘇賢莫名心中一揪,心疼得難過。

轉眼間,月錦瑟的美眸之中浮現出一抹清明,神念之中那隻干擾她想法的鴦被毀滅之後,她又變成了最真實的那個月錦瑟。

“原來是這樣。鴦一直利用我不捨得妖宮的想法扭轉着我的思緒,讓我察覺不到其中的異常,沒想到,百步牽線獸竟有如此叵測的一面。”

“是我患得患失了。”月錦瑟喃喃道,望向蘇賢的眸子里飽含着一種欣賞。

見月錦瑟終於醒了過來,蘇賢微微鬆了口氣,但月錦瑟的下一句話卻讓他汗毛乍豎。

“可是,你不徵求我同意就私自毀了我的第三妖宮,你賠得起嗎?”

月錦瑟的清眸里泛起了冰寒之色,猛然間使蘇賢有一種如墜冰窟之感,明明是明媚的晴天,卻吹來一股股凜冽刺骨的寒風。

蘇賢並非沒有料到眼下這種情況,他微微吐了口氣,手掌輕攏,眼底堅毅之色澎湃着,一字一頓道:“我可以告訴你青丘祖狐在哪裡。”

“什麼?”

這是月錦瑟短短時間裡第二次不淡定了。

收起了冷厲之色,蘇賢感覺周身壓力驟減,但下一秒就有一座四階隔神音陣帶着濃郁的藍光籠罩而下,大陣之中,月錦瑟眼神複雜地望着蘇賢,水眸之中,層層漣漪掀起,不知在想些什麼。

她只說過來找帝妖獸,可從未說過找的是青丘祖狐。

“你早就想好了,毀掉百步牽線獸,用青丘祖狐補償我。”月錦瑟只是一眼,便猜透了蘇賢的想法。

蘇賢微微頷首,不去否認。

“為什麼?”三個字,道盡了月錦瑟的所有疑惑。

她不相信,在帝妖榜第九十八的青丘祖狐前,蘇賢就一點兒也不動心,毫無緣由地就拱手相讓,還是讓給她,一個即將與他再無糾葛、各別天涯之人。

或許,月錦瑟的下一次轉身,兩人此生都沒有再相遇的機會了。

就算是他此刻實力不夠收服不了青丘祖狐,大可將這個秘密一直藏下去,等到未來他成長到一定境地之時。

“想找你幫個忙。”蘇賢愣了一下,坦白道。

“這不是真正的原因。”月錦瑟柳眉微挑,輕挪一步,目光緊緊地盯着蘇賢,她很想真正看透眼前這個面容平淡無奇的少年。

真正的原因?

聞言,蘇賢皺起了眉頭。

沉吟了良久,蘇賢微微笑着,袒露心聲道::“或許,就是我並不喜歡你吧,那種來自外者強加在我身上的情感,我很不喜歡。”

“另外,我的確是想找你幫個忙……”

此時,蘇賢的眼神是那麼誠懇清澈。

“不喜歡?就因為我臉上多了一層霧嗎?幫個忙?什麼忙能比青丘祖狐來的更珍貴?”月錦瑟凌亂了。

蘇賢也亂了。

“青師,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掙脫出百步牽線獸的枷鎖,還人家女娃子一個清白,賠了一頭青丘祖狐她又幫了你的忙,兩清了,你何錯之有?”

“真的嗎?”蘇賢怎麼總有點不信呢。

“要不你看一看她的臉。”青羽建議道。

“啊?”

什麼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