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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就是一個有失有得的過程,它保持恆量不變,新陳代謝,推杯換盞,猶如季節更迭,遵循着一種天道循環的莫名規律,玄妙殘酷。

割捨黑幽毒炎和玄煉星炎,其實在當初得到它們時,蘇賢就已料到了如今這一幕。

對於實力的暫時暴跌,蘇賢尚沒有一種患得患失感,但此刻讓他最痛苦的,或者說感覺最諷刺的就是在淘汰黑幽毒炎前,竟還不斷給它喂鼠毒,就像豬養肥了才有資格進屠宰場,卑鄙得跟卸磨殺驢沒什麼大區別。

蘇賢不是一個矯情玻璃心的人,他不高尚,他甚至也有自己的陰暗面,雖說距離精緻的利己主義者尚有一段路程,但也沒大義凜然到說連一種異火都捨不得放棄的地步。

這個妖獸大世界就是這樣,優勝劣汰,宛如群落森林裡的食物鏈,每時每刻都在進行着慘烈的廝殺和角逐,弱肉強食,吞天青炎乃是四階異火中的霸主,受蘇賢的青睞也是一種理所當然。

弱者,沒有借口,連淘汰都成了一種自然反應。

毒沼深處,流沙攏聚,黑幽毒炎進食得很慢,生怕噎着一般,每一口都是苦澀,因為它不笨,在這詭異的氣氛中,已經意識到了自己的使命已經即將走到盡頭。

命運的火炬即刻就要傳遞給青蟒炎了。

時間如沙,捧在手上,不經雨水濕潤就顯得鬆散,輕飄飄的,被風一吹,便化作了漫天飛揚的黃金,繁華易逝。

終於,蘇賢的手上,兩團近乎達到了三階頂峰的異火幽幽燃起,飄忽不定,生命終結的笛音裊裊如煙,兩團異火呈現出了一種慵懶祥和,脫手飛出,很快就閃出了血鯤鵬的巨嘴,安靜落在了青蟒炎的火光邊。

有些路,走到了極點就是這樣,不一定是歇斯底里的掙扎和反抗,更有可能是被磨得圓滑後的平靜相依。

不算雪虎炎在內,藍、黑、青,這三道火焰構成了一方黑沉世界裡彌天的光明,火光透過沙縫,顯得虛弱,卻又有一種難言的偉大。

這是青蟒炎的成長曆程中所經受過的最平和的一次吞噬過程。

不同於之前年輕氣盛的烽狼炎和納雷炎,玄煉星炎和黑幽毒炎給蘇賢一種偏近暮年黃昏的沉重滄桑感,算是一種認命了吧。

啪拉拉。

明明不是燃燒旺盛的篝火,可不知為何,在這封閉如淵的世界裡,竟傳來了輕微的噼里啪啦聲,細如春雨,卻又猛如雷霆,似是兩團異火最後的嘆息聲,落魄且沉重。

一日後,泥沼下藍芒與黑芒都逐漸趨於黯淡,一團青光越發強盛,蛇身盤繞如塔,層層疊高,蛇鱗似蛛網,青光的氣息越來越雄渾,光團里彷彿有一顆鮮活的心臟在噗通噗通跳動,一個蓬勃生命悄然誕生。

又是兩天,青蟒壯大,體型甚至已經超過了之前耀武揚威的雪虎,這種變化也隨之停滯,只待沉睡青蟒睜眸的那一刻!

春有春困,夏有夏乏,冬有冬眠,而今是秋,當是將醒之際。

將醒的瞬間,是空白、荏弱、軟性的脫節,是身不由己的片刻,是夢的殘像猶存,思維的習性尚未順理成章。宏偉,精彩的事物卻往往隨之而來。

轟!

眼皮微掀,卻如巨鱷被掰開了血盆大口,吞天青蟒睜眼的那一瞬,整片泥沼的運轉好像都慢了一拍,那種風雲激蕩的氣場驟然降臨,雪虎炎都微微一顫,心生懼念,驚疑地望着不遠處身軀開始活絡的粗壯青蟒。

蟒身如龍,蛇頭如鳳!

“像,太像了。這種氣質,就像吞天妖蟒換了一身皮膚的感覺。若非它們一個是異火,一個是帝妖榜前十的祖妖,我真的很難不把兩者想到一塊兒去。”精深海底,青羽的神念頗為難得地浮了上來,眼神中懷着一抹驚艷,點頭輕嘆,似是欣賞着一件完美的藝術品。

吞天青炎,以往只是躍然典籍之上,饒是青羽也並非真實見過,而今真讓一品小青炎從零成長,到如今褪變成四階霸主吞天青炎,這種由內向外迸發的氣勢令青羽也是嘖嘖稱奇,眼中浮現着一縷精芒。

兩者,真的有聯繫嗎?

這個問題還輪不到蘇賢思量,他心中小喜,三天的等候總算結出了盛果,吞天青炎在蘇醒的第一時間便如奔騰的江濤凶河朝雪虎炎席捲而去,聲勢壯烈,大嘴一張,青芒就湧入了雪虎炎的內部,開始吞噬其中的縷縷黑絲。

吞噬毒素,已成了一件水到渠成之事。

半晌後,化形的雪虎眼瞳中清明一片,清澈如冰,呈方塊形的眼瞳一角倒豎,靈異可怖。

接下來,雪虎炎沒有食言,也可能是迫於吞天青炎的威懾,乖乖地就選擇了臣服,在神念種子輕鬆種下後,與吞天青蟒那巨碩的身形一塊兒銷聲匿跡,一併湧入了蘇賢的神念中,化作兩團火花沉在精深海底,兀自綻放。

“呼!”

蘇賢懸着的心也慢慢下墜,這三天他的顧慮也挺多的,一是怕青蟒炎無法完成最後一步的魚躍龍門,二是考慮着在接下來這段日子該如何應對強敵,三是血鯤鵬一直施展着逍遙遊,真的很耗妖力……

若不是蘇賢閑着無事一直源源不斷地吸收着上品妖石,以供後續能源,估計體內和妖宮中的妖力早就枯竭了。

收服了雪虎炎,大功告成,蘇賢也可以脫離這方泥沼了。

至此,吞天青炎成長至今一共吞噬了六種異火,如若再算上青羽的本源之火,那滿打滿算有七種,此刻的吞天青炎也集結了這些異火特殊的能力,在四階中論效用可謂是王者般的存在。

“主人,接下來你要去哪嗎?”神念中,一道虛弱的意志傳來。

蘇賢一驚,凝神一探,居然發現這是雪虎炎的意志。

異火到了四階,靈性飽滿,雖說雪虎炎現在的交流手段有點生澀和勉強,但起碼具備了一點溝通的能力,這已是十足震驚了蘇賢一把。

“本想重回泥沼之上,然後尋路返回蜃凰谷,怎麼了?”蘇賢問道。

“蜃凰谷?”雪虎似乎對這個地點有點印象,沉思了一會兒,旋即又是一道薄弱的聲音響起了精神海底:“主人,我生前是雪峰王者,數年前因大限將臨,無奈隕落,結果有幸妖晶化為獸火。記憶中,我還記得這泥沼通往雪峰底部的道路,擁有雪虎炎,主人相當於獲得了在雪峰的通行證,我的孩孫們絕對不會攔你,保證一路暢通無阻,雪峰頂部還有名滿山脈的天山蓮池,對修行也大有裨益……”

蘇賢有點聽蒙了,咋感覺一塊兒大餡餅當頭砸來?

“雪虎,你就別繞圈子了,有話直說。”蘇賢意動,聽到天山蓮池之時雙目也開始放光,不禁大悅,笑談道。

蘇賢可不信雪虎炎會這麼好心,剛一臣服就將珍稀罕見的天山蓮池拱手奉上。

另外,雪峰是什麼峰?

“主人,自我隕落已有近十年之久,我尚有一絲執念牽掛,也想回去看看雪峰具體發展的如何,我的孩孫們是否健在,是否不墮我雪峰威名,帶領雪虎一族走向十方內圍之巔……”

懂了,概括一下,就是想家了嘛!

“沒問題,你帶路吧。”

十方內圍之巔,雪虎一族,以及那天山蓮池,這些詞都很吸引蘇賢,蘇賢一念間頓時想到,是不是能借雪虎炎的手,為自己揭開籠罩在十方山脈流嵐上的那層神秘面紗呢?

十方山脈的內圍深處,那些自成族部的妖獸又是怎麼生活的呢?

或許,蘇賢可以憑藉人類妖修的身份,第一次近距離感受到十方山脈中的真正氣息。

於是,前有雪虎炎領路,有吞天青炎在蘇賢甚至不用擔心雪虎炎耍花樣,因為兩者同為四階下品,但霸主級別的吞天青炎吞起雪虎炎來也可以說是毫不費勁,諒它也不會打什麼歪主意。

瘟神般的雪虎炎終於離開了,那片泥沼暗世界竟有了歡騰之音,就連蘇賢都在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了。

泥沼之下,暗流涌動,血鯤鵬擺着如柳絮般輕飄飄的雙鰭,形如幽幻鬼魅,跟隨着雪虎炎穿梭在這神秘的大千沼澤世界。

十方山脈中,無數地底可以連接成一片相同的地底世界,泥沼和大湖也有異曲同工之妙,說不定蘇賢朝數千萬里外的泥潭縱身一躍,歷經漫長的遊盪和穿行,有朝一日他就會浮出數千萬里外平湖之面,天工神奇。

蘇賢深諳其理,細細感知着周圍環境的變化,隨着不斷流動,沉重如玄鐵的泥沙漸漸稀少,大多都是沉澱下墜,如土地嵌在了底部,青衣般的湖水波流慢慢變多,柔軟纖細如佳人的手,滑膩如玉,從血鯤鵬的體側悠悠擦過,不留痕迹。

“游過了這片湖泊就到了雪峰的山腳了。”

雪虎炎輕言道,神念傳音間裹藏着一絲懷念和緊張。

時過境遷,誰知雪峰這麼多年來是否經歷巨變呢?

那片湖泊,猶如雪峰底部的琥珀,和山頂明珠般的天山蓮池遙相呼應,數千年來滋養着雪峰上的萬千妖獸。

這種湖底,雖有水系妖獸遨遊,但好在境界不高,蘇賢也不懼它們,也不想血鯤鵬太過招搖,所以趁早就收起了血鯤鵬,吞服了三階避水丹,身形如魚破水遊動,速度如箭,無視了水下龐大的阻力快速前行着。

很快,雪虎炎鑽回了蘇賢的神念里。

這番舉止也意味着雪峰到了。

嘩!

水面撲騰起幾多浪花,岸邊,黑袍少年不沾水露,身形輕巧,雙手已撐便鑽出了湖面。

十方山脈,內圍之巔,沉寂已久的雪峰,也迎來了第一個敢孑然一身前來的孤勇人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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