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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峰地貌繁多,大致分為五個區域。

有一方犬牙交錯的黃岩溝壑堆,裂地數十丈,千岩競秀,宛若大地破碎的猙獰傷口,遍布東方,西邊是黑幽幽的山林,森寂似龐大的鬼剎古殿,植被綠到發黑,深處盤踞着古老的千年妖植,藤蔓如鞭揮舞。

北方常年毒霧連天,蜿踞着泥潭般黏稠的古綠沼澤,沼澤邊有茂密的參天古木,也有低矮的妖植群,因環境太過惡劣,毒沼地帶鮮有蟲族的活動痕迹,四處呈現生靈凋敝之景,可一旦在毒沼深處里出現的,無疑都是毒性超強的妖獸。

南方多為窟穴,大部分蟲族都活躍在遼遠的南疆。

中央,蟲峰並不是十分高聳,不像雪峰那般一眼可辨,就像蘇賢這種外來客,即便告訴他蟲峰內部有一久負盛名的毒髓,讓他自己去找他都很難找到,因為那鐘乳石洞位處極不起眼的矮山腰,雖別有洞天,卻也不是什麼鬼斧奇景,很容易被忽視。

一天後的夜晚。

北方毒沼,血鯤鵬帶着蘇賢和蒙邈鑽出了厚重不堪的泥沼,這裡的妖植都很奇特,如浮萍般漂浮在毒沼上,明明沒有根系,卻可以如松木般屹立不倒,沼澤漫過它們的一小半粗野的樹身,構成了一片林間盛貌。

血鯤鵬長時間施展逍遙遊後需要休息,給兩人尋了一樁具有粗壯虯枝的古樹作落腳地,隨後就回到了妖宮之中。

古樹的枝幹旁逸斜出,大腿般粗,遒勁有力,長着一個個樹疙瘩,拇指大小的黑甲蟲在這裡安家,正悠然地攀爬着,忽然周邊雄渾的火紅色精氣暴動,如狂風掀過,無情地驅逐所有黑甲蟲,它們渺小如一粒粒塵埃,簌簌而落,掉入了毒沼,生死不知。

這是一場蘇賢給自己安排的武道試煉。

寧輕狂的成長環境是天機院,聖院內復刻着無數兇險或貼近自身的試煉空間,在殺戮中錘鍊武道,在戰鬥的升華中體悟武學,聖子的待遇具體有多好蘇賢不清楚,他只知道,要不斷在逆境中突破。

沒有危機,有時候就要創造危機。

從現在開始,除非是生死攸關之際,不然在其它時候蘇賢就是一個莽夫武修。

用武道說話,暫時捨棄妖、神兩道,封閉精神海,唯有如此,他的武道才能有真正意義上的長進,而非是金玉其外的境界突破。

論生存,蒙邈很擅長。

具體有多擅長呢?

半夜,兩人同樣是蜷縮在幽冷的枝幹上和衣閉目,這種冷跟雪峰的沒法比,對武王來說也毫無知覺,這單純是一種環境的冷寂,蜷縮是為了隱蔽身影,氣息內斂,偶爾飛過的蟲群不注意便可能忽略兩人。

嗡!

突然,遠方傳來一陣沉悶的嗡聲。

聲音蘇賢是聽到了,但因他自己給自己出難題,連神念都沒展開,所以他只知道有蟲群即將過境,具體的種群、數量、境界以及距離他一概不知。

而就在蘇賢愣神之際,原本還像個死人的蒙邈身影一閃躲到了古樹的另一側,縮着身子,似八爪魚般抱着老木,身體最下沿離毒沼僅有半米不到,整個人的身形都掩藏在了古樹的背面,隨後又化作一具石雕,一動不動。

同一時間聽到聲音,可光是這反應速度,就比蘇賢快了一息不止。

一大片蟲群飛過之時,蒙邈還在悄無聲息地騰挪,一直躲在它們的視野盲區,彷彿要與古樹融為一體。

好在蘇賢藏身的地方比較刁鑽,不需要隨時變換位置,但蒙邈如猿猴般精明的模樣真的是讓蘇賢看呆了。

一股無名之火驀然升起。

果然,這廝就是個摸爬滾打已久的陰貨,還整天裝忠厚純良,簡直比自己還有心機。

這倒是蘇賢錯怪蒙邈了。

二十年來的夜不能寐,時時刻刻過着那種朝不保夕的日子,蒙邈沒被折磨得瘋魔,反倒是將這種趨避危機的事情當做了家常便飯,這是他的本事,也是他的寶貴經驗。

外表看起來忠厚,那是因為他有時

候的確傻裡傻氣的,在某方面,他是老辣的獵手,在某方面,他就是五大三粗的白痴,這看臉的事能准么?

待一片黑壓壓到令人頭皮發麻的森影遠去後,蘇賢幽幽問道:“為什麼它們沒發現我們?這不是神念一掃的事嗎?”

聞聲,蒙邈怔了怔,以為蘇賢在考他,因此謹慎地答道:“一直釋放神念探查也會累的。而且蟲族也懶,特別是一窩蜂地遷移過境時,它們彼此都覺得很安全,很少有用神念提防危機的。更何況,神念就相當於一只全方位的眼睛,眼睛有時候也會騙人,眼見也不一定為實。我們和黑暗融為一體,只要不動,不泄露氣息,那它們就是什麼都感知不到。”

“神念會騙人嗎?”蘇賢滿臉不解,換作是他,就算蒙邈這麼藏,他也可以輕易地探查到啊!

“不會嗎?”蒙邈眨了眨眼,茫然地和蘇賢對視着,“我也是瞎說的。這是我以前躲藏多了總結出來的經驗,我神念太弱,也沒人教過我怎麼用,其實我也不太清楚……”

兩人似乎都陷入了知識盲區,彼此心虛地面面相覷着。

這個時候,夢寐獸用冷冰冰的聲音給蘇賢作出了解答:“你的神念是點識燈鑄就的,天生擁有神異之處,如果別人的神念沒經歷過什麼異變,那的確是跟蒙邈說的一樣。妖獸也是如此。”

蘇賢恍然大悟,連連表示學到了,不過心想着蒙邈也是歪打正着,沒遇到妖獸中的神念體或者是神念異變過的妖獸,不然就他這所謂的寶貴經驗老早讓他死無數次了。

隨後,生怕蒙邈還陷在錯誤的經驗里,以後怎麼死的都不知道,熱心腸的蘇賢就給蒙邈解釋了一下其中的道理。

蒙邈如獲至寶,趕緊記了下來。

這一晚,介於平靜與不平靜之間,平靜是因為兩人一晚上有驚無險,不平靜是因為總是有蟲群過境,蘇賢還專門數了一下,先後有四十七波蟲群,兩人東躲西藏好久,有時候剛冒出頭就要息聲,更恐怖的是有兩波蟲群居然在毒沼上如履平地,行動時沒一點響動,不飛在空中,不潛在毒沼下,完全是不走尋常路,也不會陷於沼澤里。

要不是機警的蒙邈提前來了個猿猴倒掛,蘇賢都還不知道身下有一群蟲族正在逼近。

蘇賢身體倒不累,但心是真的累了。

白天,蘇賢總算體會到了妖修和武修之中的尋常之輩過的是何等尋常的日子,像是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下,尋常武修根本是寸步難行,一個疏忽大意就會遇到嗡嗡而過的蟲群,遇到了又鐵定打不過,跑又很難跑掉,不被發現已是萬幸,一被鎖定那就是隕命的凄涼下場。

現在,蘇賢就是個很尋常的武王。

沒有神念的支撐,蘇賢腦海里的那根弦時刻緊繃著,也不再像平時那般安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