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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易廳里,康成棟看着白板上的價格,焦急地對何昆道:“怎麼會這樣?幾天的時間,香葯的價格便就跌了這麼多!前日價格一跌,我便讓你賣掉,可你拖着不賣,害我又虧了許多錢!”

何昆嘆了口氣:“員外,不是我拖着不賣,是沒有買家,賣給誰去?你看這上面,現在還全都是賣的,沒有人買,又能如何?做生意就是如此,急也沒用。”

康成棟急得團團轉:“為可如何是好?再過十幾天,便就是年關,我急着回代州過節呢!”

何昆搖了搖頭,兩手一攤,表示愛莫能助。現在幾乎全部前幾天買香葯的都在賣,偏偏市場上缺少大買家,根本賣不出去。前幾天價高的時候,衙門趁機把庫里的香葯賣掉,消息傳了出來,支撐大家信心的衙門採購已經不攻自破。現在的香葯,根本成了沒人要的東西。

耶律不花也着急,他倒並不太在乎那幾百貫錢,就當自己交了學費。問題是臨近年關,沒有這些錢買些禮物回去,難免被人嘲笑。他還想着讓家人支持自己,做些大生意呢。

兩人商量了一會,康成棟回來對何昆道:“已經虧了,我認!只是手中全是香葯,我無法回家,總要換些其他貨物。到底有什麼辦法,你倒是說個章程。此次并州這麼多員外吃了虧,不信都認栽!”

何昆道:“我聽人說,幾個行會的行首一起向衙門請願,定下今日在不遠的天青樓面見簽判。你是外地客商,行會是不管的,不過可以過去看看,打聽消息。”

康成棟道:“買貨的自己虧錢,衙門請願有什麼用?難道還想讓官府拿錢出來?”

何昆搖了搖頭:“衙門拿錢出來自不可能。只是此次亂子,是傳說衙門採買香葯而起,最後卻是衙門趁高價賣貨。行首們是希望,衙門如先前說的一樣,採買一些香葯。”

康成棟聽了,與耶律不花商量一下,覺得也有道理,一起到了天青樓外。

一到天青樓,便就見外面聚集了不少人,都衣着光鮮,非富即貴。

康成棟拉了一個人道:“哥哥,不是今日衙門來人么?怎麼都在外面。”

那人打量了康成棟一番,撇嘴道:“酒樓里的位子,都被本地的商戶佔了,我們這些外州商人,可不只好等在外面?看你樣子,也不是本城人氏?”

康成棟拱手:“在下姓康,是代州商人。”

那人點了點頭,也不說話,只是緊張地看着天青樓的二樓。康成棟無法,只好跟耶律不花一起,站在人群里,打聽裡面的消息。

天青樓二樓的小閣子里,擺了一桌酒席,杜中宵坐在上首,看着周圍的人。

此次香葯風波,涉及到的不只是毛皮商人,城中的每一個行會,都有不少商人參與。這幾日風雲變幻,他們虧了錢已經認了,但現在有貨賣不出雲,人人心慌。最後幾個行會一起,向衙門請願,夏竦派杜中宵前來處理此事。依夏竦的想法,衙門佔到的便宜是肯定不會讓出來的,收買香葯可以,但要以比平常低得多的價格才行。還是杜中宵勸住,等到來年春天,消息傳出去後,必然有其他州的商人,到這裡來低價收買香葯,那時價格必然回升。香葯到底還是硬通貨,只要價格合適,衙門買了並不虧。

勸着杜中宵飲了一杯酒,冷員外道:“官人,現在毛皮貨場這裡的商人,因為前些日子都囤了不少香葯,手裡乏錢,毛皮生意受了不少影響。我們并州城裡,多少人家靠着毛皮生意吃飯,這樣下去可是不行。衙門總要想個辦法,解此困境。”

杜中宵淡淡地道:“有何影響?毛皮價格穩定,他們只管安心做生意就好。”

冷員外嘆了口氣:“大家的錢都被香葯存貨佔住了,賣又賣不掉,無法收生皮,怎麼做生意?‘

杜中宵道:“無妨,沒有生皮,衙門可以賒給他們,只要付利錢就好。“

冷員外一怔,這才想起衙門裡還有大量毛皮存貨,應該是前些日子沒有賣掉的。這下可好,把毛皮賒給商人,還可以賺一波利息。不過冷員外心不在此,想的是把香葯趕緊賣掉。就跟前些日子價格暴漲一樣,這兩日開始暴跌。眼看着手裡的錢縮水,哪個受得了?

一邊的洪福通道:“官人,衙門可以賒毛皮,可我們工場裡面,匠人工錢,買硝買水,一樣都缺不了錢,又如何辦?現在最要緊的,是城裡員外們手裡的香葯,需趕緊賣掉。”

杜中宵嘆了口氣:“你們說的容易,可衙門裡的錢是隨便花的么?買的價錢高了,轉運使司查起賬來,我如何解釋?今年并州的毛皮生意做起來,聲勢不小,轉運使司查了幾次賬呢!”

冷員外忙道:“價錢不高,現在外面香葯的價錢,已經是今年最低的時候了!”

杜中宵搖了搖頭:“可價錢依然在降啊!我不逢低買入,卻在價錢降到一半的時候買,到時如何交待?有心人一道奏章,我如何分辨?”

冷員外苦着臉道:“官人可憐小的們則個,這價錢再向下降,我們一年賺的錢,就全虧進去了!”

“做生意,買低賣高,人之常情。這個道理你們都懂,看錯了行情,虧錢不很平常么?來,且飲一杯酒!酒是解憂良藥,飲得醉了,不理這些俗事!”

見杜中宵舉起杯來,一眾商人哪個肯喝,一起苦苦哀求。

洪福通道:“先前都說衙門要收買香葯,賣出毛皮,大家才都一起囤積香葯,想着賺一筆錢。到最後衙門卻不買了,還把自己的香葯拋出來,官人,害苦我們這些小民了!此事本就因衙門而起,最後不能不管我們哪!好歹把香葯收買回去,虧的錢我們認了,留個本錢。”

杜中宵把臉一板,正色道:“衙門要收買香葯,你們就囤積貨物,哄抬高價。奸商!是要坑衙門的錢么!若不是你們貪心,把香葯的價錢抬起來,哪裡有這許多事!”

洪福通嚇得臉色發白,“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抱着杜中宵的腿道:“是小的一時豬油蒙心,犯了糊塗,做了錯事。念官人能不念舊惡,還是把我們的香葯買了吧,小的們過個太平年!”

其他商人見杜中宵神色緩和下來,互相使眼色,紛紛跪下,苦苦哀求。

僵持了一會,杜中宵嘆了口氣:“唉,都起來吧。你們是本州子民,知州相公和我,終究心軟,見不得百姓受苦。你們的香葯不是不能買,但我要避流言,不能按市價買。”

冷員外一咬牙:“官人開出價錢來,只要還留我們一口飯吃,必然答允!”

杜中宵見眾人點頭,沉吟了一會道:“依現在外面的行情,價錢還要跌下去。這樣吧,就以現在外面的行情為市價,打個八折,衙門裡就收了你們的香葯。想賣的就賣,不想賣的自便。不過說清楚,衙門裡的錢也是有數的,不能保證全部都買,你們自己看着辦。”

眾人一時不語。市價打八折,不甘心虧錢的可以不賣,急用錢的可以賣掉,當然大部分人,都會選擇賣一部分,留一部分。有了這一次購買,價格也該止跌回升了。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