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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停住馬,看着片片雪花飄落,周圍群山蒼茫,不由皺緊眉頭。沉默一會,問身邊親兵:“前面離董家寨還有多遠?若是趕不及,我們便選地方安營下寨。”

親兵叉手道:“回都監,董家寨尚有數十里路,兼且山路難行,今日難以趕到。不過向西十里之外便可出山,有火山軍新建的營田務,可以到那裡歇。”

張道:“正要到火山軍去,與那裡的新任知軍尚議邊情。好,不去董家寨,去營田務。”

一眾將士應諾,紛紛傳令,改變方向,轉向西行。

牧場附近,杜中宵穿着一件皮袍,站在小山坡上,看着山下陶十七和十三郎一眾人擺弄火炮。

營田務已經初具規模,各種事務都已經走上正軌,就連火槍的改進也遇到了瓶頸。經過近一年的折騰,火槍的形制基本定了下來,點火率穩定在七成以上,不影響使用了。沒有實戰,現在的火槍也就失去了改進的方向,再繼續折騰意義不大。這個時候,杜中宵能騰出精力來搞火炮了。

火炮比火槍簡單得多,由於杜中宵自己官職的關係,才放到了火槍後面。利用寨堡佔地盤,火炮比火槍更加有用,也緊迫得多。好在有了火槍的基礎,相對簡單了許多。

隨着一聲悶響,黑煙升起,彈丸射在數百步外的土堆上。周邊的山林里,野獸野鳥亂飛。

杜中宵並不知道現在技術的火炮應該打多遠,有多大的威力,只能試出來什麼是什麼。這個年代最常見的huǒyào,又稱為焰硝,其實是以發煙點火為主的。此時已經用于軍用,沿邊貿易中,焰硝是嚴禁流出境外的。根據記憶,杜中宵改良了配方,成為了黑huǒyào。不過杜中宵一直懷疑,配方還不精確,只是沒有精力去仔細試驗,只能用着再說。他記得,huǒyào還有什麼混合均勻、顆粒化等路線,都留待以後。

雪花落下來,打在臉上涼涼的。胡天八月即飛雪,火山軍雖然還沒到那種程度,一進入九月,第一場雪還是落下來了。邊地苦寒,杜中宵現在才真正明白這句話的含義。

遠處的麥田已經一片青色,雪花落在上面,慢慢點綴上一片一片的白色。上午的時候,杜中宵特意到麥田看了看,還專門問過南邊晉州來的老農,能不能安全越冬。得到肯定的答覆,才放下心來。

買麥種的時候,杜中宵特意從晉州一帶雇了幾戶人家,到營田務指導種麥。現在看來,自己的這個決定非常正確。火山軍的地理位置已經非常靠北,若不是群山環繞,根本種不了冬麥。自己記憶中的那點農業知識根本就不夠用,這些老農的農業經驗非常寶貴,能夠掐准種和收的時間點。

正在這時,一騎快馬在漫天雪花中從西邊奔來。到了杜中宵所在的山坡上,騎士翻身下馬,快步跑到杜中宵面前,叉手唱諾:“小的是巡檢兵士,西邊山裡來了一隊兵馬,言是都巡檢使張都監。小的們不敢自作主張,特來稟報知軍。”

杜中宵一怔,猛地醒悟過來,已經到了深秋,要防備契丹人的侵擾了。秋高馬肥,游牧民族把牲畜趕到了越冬地,無事可做,經常四處搶掠。不只是會到宋朝境內,就是在契丹境內,各個部族之間也經常發生戰爭。到了這個季節,沿邊州軍要做的一件事,就是防秋。前些日子,為了防秋,杜中宵跟岢嵐軍的張和府州的折可閔,有許多公文往來。

隨着營田務的興建,大量山裡蕃人前來應募,杜中宵初步建起了一個情報網。群山中的蕃部,從西北的唐龍鎮,到東北的寧邊州,火山軍對蕃情掌握得比較準確。據杜中宵得到的情報,過些日子,等到黃河冰封,寧邊州的契丹人會渡河攻擊河西的蕃落。現在唐龍鎮一帶的蕃部,多在向火山軍靠攏,想借宋朝的力量躲避契丹人的搶掠。契丹人還沒有膽子來攻擊兩千駐軍的火山軍,杜中宵只是加強了巡視。

張是麟府路駐泊都監兼沿邊都巡檢使,駐地在岢嵐軍。到了這個季節,要帶兵巡邊,經過火山軍一直到府州去。在府州修整一段時間,在春天原路返回,剛好把邊境巡視一遍。

府州是藩鎮,治下以蕃人為主,軍權受到xiànzhì。張是府州人,但並是不折家部將,他以戰功迅速升遷,明鎬舉薦他為沿邊都巡檢使,已與折繼閔平起平做。折家作為藩鎮,只能指揮蕃兵和鄉兵。麟府路的禁軍和廂軍,是由並代路鈐轄兼任管勾麟府路軍馬事統一指揮,下面部將主要有都監張、部署王凱和折繼閔,其中折繼閔指揮編入禁軍和廂軍序列的蕃兵。

與党項的戰事平息,折繼閔的地位下降,在邊事上並沒有多少發言權。張從岢嵐軍來,這一帶與他共同決定邊事的,只能是杜中宵。雖然官職較低,杜中宵怎麼也是總攬一地的知軍,統管軍政民政。

吩咐陶十七等人停住,杜中宵帶了十三郎等幾個隨從,前去迎接張。

向西行了數里,就見在山腳下,約有數百兵士。杜中宵住馬,派人前去通稟。

雪花中的天空一片昏間,也看不出時間,張的心中有些焦躁。在他的印象里,這裡數里內一片荒涼,只有董家寨一地可以駐軍。新任知軍杜中宵在這裡搞營田務,也不知是個什麼樣子。數月時間,最多也就幾個村落,數十人家,怎麼能招待得了自己五六百兵馬。

張巡邊帶的糧草不多,全靠沿途補給。這一帶哪裡有堡寨,哪裡有蕃部,張都爛熟於胸,一般不會出意外。這次是因為偏頭寨被廢,那一帶的蕃部被契丹人逼迫逃亡,才如此窘迫。

得知杜中宵親自來迎,張吃了一驚。遇到火山軍的巡邊士兵不奇怪,這麼短的時間,杜中宵能夠迎上來就讓人驚奇了。吩咐了部將,張打馬上前。

見到前面一個少年官員,張知道是杜中宵,上前叉手行禮。

杜中宵回禮道:“都監遠來辛苦。不巧今日下雪,大軍不好在野外逗留。離此不遠,是本軍的一處牧馬地,都監可帶手下兵馬,去那裡歇息。”

“牧馬地?”張心下疑惑,什麼時候火山軍還有地方專門牧馬了?也不好問,與杜中宵作別,回去安排兵馬,由杜中宵帶來的人做嚮導,向不遠處的牧場行去。

雪越下越大,已經不適合行軍,張收中焦急,問身邊的杜中宵:“知軍,牧馬地還有多遠?這般大雪,大軍行進艱難。若是太遠,便就在此地紮營便了。”

杜中宵道:“一兩里外就是了。都監稍安勿躁,牧場雖然房屋不多,但燃料充足,又有糧食,足夠大軍駐紮。我看將士們已經疲憊不堪,到了牧場好好歇息一番才好。”

話單剛落,那邊陳勤已經帶着牧場的人迎了上來。漫天雪花中,露出房屋的影子。

張出了一口氣,一轉頭,看見不遠處趴着兩根巨大的鐵管。一時好奇,問杜中宵:“知軍,那裡怎麼有鐵堆着?這樣大鐵,着實罕見。”

杜中宵笑道:“那是我新制的火炮,犀利非常。知軍如急着趕路,明天我帶你看放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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