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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被押進來的邵群,杜中宵沉聲道:“都頭,我們重建偏頭寨,為的就是保這周邊蕃戶,不受盜賊的侵擾。你強搶他們的牛羊,還要打要殺,與盜賊有何分別?幾隻羊而已,你非要吃,儘管到我這裡稟報,拿錢去買就是。世間最難的,是人心。偏頭寨為何會廢棄?還不是以前的駐軍不體恤蕃戶,以至引起叛亂,最後在這裡待不下去了?我們千辛萬苦到了這裡,不可再重蹈覆轍。”

邵群冷笑道:“夜裡這樣寒冷,我們駐在這裡辛苦無比,吃幾隻羊又怎的!這些蕃人,畏威而不懷德,只要有軍兵,有刀槍,他們自然老老實實!”

杜中宵搖了搖頭:“自古治理地方,要恩威並施,缺一不可。罷了,你聽不進去,也不需要與我分辨。我主一方軍政,你在我的管下,只管遵從軍令就是。”

火山軍的知軍一直是武將,這種事情以前根本不會說什麼,都做慣了的,邵群哪裡服杜中宵一個書生的管?站在那裡抬眼望天,只是冷笑。他手下近百騎兵,是此次進軍偏頭寨的主力,還真不信杜中宵能拿他怎麼樣。說幾句有什麼,杜中宵又管不到他的升遷。知軍可以指揮調動治下的禁軍廂軍,但卻不能插手軍政,那自有三衙和樞密院管理。

看邵群的樣子,杜中宵心中動氣,不過卻沒有什麼處置他的辦法。再看不順眼,也只能上稟經略司和樞密院。現在又不戰時,不能事急用權,直接處理。

想了想,杜中宵沉聲道:“既然都頭不聽軍令,為防意外,那便暫時不要指揮所部。來呀,請都頭到後堂單獨居住,好生伺候!”

聽了這話,邵群瞪起眼來,看着杜中宵,不可思議地道:“你要軟禁我,奪我軍權?好呀,我倒是要看看,我的兵馬,哪個能指揮得動!哼,到時有了戰事,莫要來求我!”

“什麼你的兵馬,那是朝廷的兵馬!”杜中宵一拍案幾,猛地站了起來。“你縱兵行兇,強搶民戶牛羊,攏亂軍紀,還目無上官,莫不要zàofǎn?威脅我?以為我不敢辦了你嗎!”

邵群冷笑,根本不正眼看杜中宵。他還真不信,杜中宵能辦了他。都頭的官不大,但版籍升遷是三衙和樞密院管的,這點事情,杜中宵報上去,只會讓人笑掉大牙。

杜中宵擺了擺手,吩咐人把邵群押到後堂去,找間屋子先軟禁起來,以後再處置。火山軍是個小地方,沒有專門管理禁軍的官員,由杜中宵兼任駐泊都監。他是文官,不被禁軍信任,從來的時候起便就處處防着。而且知州如何管軍,都監如何管軍,是一筆糊塗帳,並沒有嚴格限定。如果是武將,因為戰時要帶兵打仗,管的就多一些。作為文官,就偏向都監的本意,有些類似於監軍。

因為朝廷沒有明文規定,杜中宵對此也犯糊塗,自己可以對境內禁軍管到什麼程度。人事肯定不能插手,這是禁區,但官兵違犯軍法自己有沒有權力直接處理?也難說的很。杜中宵能夠管理境內禁軍的明確手段,是財權。除了正常錢糧,各種賞賜、折支等等,是地方官說了算的。

想得有些心亂,杜中宵在案幾後踱了幾步,對隨從道:“去喚那幾戶蕃民過來!”

剛才與進寨的官兵起衝突,十幾個蕃民心裡七上八下,都有些害怕。對於大軍來說,一個性起抬刀把他們殺了,在這種地方稀鬆平常,何況自己還是蕃戶。

進了寨廳,看見兩旁站着的甲士,一眾蕃民心中更加害怕。

一個花白鬍子,看起來是首領的人上前唱諾:“小的們參見官人。”

杜中宵看着下面的十幾個蕃民,沉聲道:“你們是哪個蕃部的?首領是誰?從何時起,在這一帶放牧?這一年間,有沒有軍兵前來?一一從實道來!”

花白鬍子拱手:“回官人,小的們都是逃散之民,沒有怕屬蕃部。從前年起,小的和兩戶人家在這一帶放羊,後來又有幾家前來。別說今年,自小的到這裡,這一帶便就沒有見過官兵了。”

杜中宵道:“從今以後,這處寨子會有官兵駐紮,不能牧羊了。你們的牛羊,一起作價,今夜全部買了。等到過幾日,送你們到營田務去,另謀生活。”

聽了這話,十幾個蕃人一起跪下,連連磕頭:“官人開恩!這些牛羊是小的們衣食,一時沒了,我們如何過活?我們都是山中百姓,並不曾做什麼違犯朝廷的事,官人留一條活路!”

杜中宵嘆了口氣,努力使語氣平緩些,道:“我說是買你們的牛羊,又不是搶你們的。你們拿了錢後,到營田務,自有人安排你們日後生活,強似這裡百倍。偏頭寨有軍兵駐守之後,周邊蕃民必須明確屬於哪個蕃部,不然一律遷往內地。這裡地近邊境,不得不如此。”

那些蕃民哪裡肯信?只是跪在地上求饒。

這種事情他們認準了怎麼說得清?杜中宵招手叫過士三郎,道:“你去看一看牛羊,統一作價,就按董家寨那裡的價錢,算錢給他們。記住,必須現錢!讓他們先安置下來,日常送飯給他們。等到後面送糧草的來,讓他們隨着回營田務去。”

隨從叉手應諾,帶了幾個兵士,押了一眾蕃人,出了寨廳。

這一帶的形勢過於複雜,很多蕃部既對大宋稱臣,也向契丹納貢,如牆頭草一般。要控制他們,一是要武力威懾,二是要經濟控制。這種散戶太麻煩,查點起來困難,管理更難。不如快刀斬亂麻,讓偏頭寨下全部都隸各蕃部,便如內地的村子一般。一旦組織起來,控制的辦法就多了。

十幾個蕃人畏畏縮縮,被押出了寨廳,只覺得萬念俱灰。有人心中後悔,還不如讓剛才那個凶神惡煞的將軍殺幾隻羊吃,不至於現在一隻不剩。杜中宵說的買,這些人是無論如何不信的,世上哪裡有這種好事?大軍打過來了,還會花錢買羊吃?

十三郎到了蕃戶的帳篷處,對花白鬍子道:“你們有多少牛羊,速帶我查看,與你們算了錢我回去交差。這天寒地凍,在外面冷死個人,事情做了,你們烤一烤火豈不是好。”

花白鬍子道:“小的們如何敢要官人的錢?若要吃,儘管牽幾口去。”

十三郎聽了不由罵道:“剛才你死活不肯,現在又這麼大方!哪個要吃你的羊!這是官人咐吩下來的差事,不得不做。我不與你羅嗦,不與分羊大羊小,三百文一隻,算現錢給你。這是董家寨價錢,童叟無欺,你以後可自去詢問。牛價兩貫,速與我一起數了,我好交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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