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號，拍攝正式開始。

為了這次拍攝，柳翩這這幾天反覆在腦海里刷《暗戰》這部電影，大至整部電影的主題基調、人物的性格感情；小至每一個鏡頭、每一個人物的表情動作都了如指掌，甚至於柳翩現在都能背出不少的台詞。

他是真的不想撲街。

其實柳騙子骨子裡有一點偏執，認清楚自己的目標後，就會想方設法地做好，就如同《倔強》這首歌唱的：

如果對自己妥協，即使別人原諒我也不原諒。

現在，他不想妥協，無論是香江媒體冷嘲熱諷，還是觀眾們不看好，或者說來自同行的排擠，這些都不是妥協的理由。

再說人家徐導這麼看好自己，怎麼滴也得拿出一點本事回報人家。

第一天，劇組選擇先完成公交車的戲份，或者說先把柳鶯的戲拍完，好讓人家先一步“解放”。

這段戲份是全片唯一的感情戲，也是柳鶯那少得可憐的戲份之一。其次，就是她在餐廳和杜宇的戲份了，那段更少，還沒說幾句話就結束了。

但這短短的幾個鏡頭，卻成為了全片最為溫情的片段。

不過，徐然似乎並不重視這段戲份，因為在劇本之中，柳鶯在公車上是沒有一句台詞的，只有幾個簡單的動作，加上這段戲又短，劇本上並沒有描寫太多。

比起視頻來說，文字能所能傳達的並沒有那麼直接，這就導致了徐然並沒有把這段戲當成重點，只把它當成了《暗戰》的錦上添花，用一段邂逅的短暫愛情來側面烘托出華這個角色的性格。

說到底，在徐然以前所拍攝的警匪片中，幾乎都是槍與火的交織，打得那叫一個熱火朝天，整體風格偏向於暴力美學。不過最近這種風格現在並不是特別吃香，套路多了，觀眾們有點審美疲勞，所以徐然才打算稍微改變一下風格，試試看走心，而不是走腎。

就像徐然第一次和柳翩見面時，提出的人文情懷。

但風格一時半會兒是完全扭轉不過來，就像此時此刻，徐然剛拍完第一個公車上柳鶯和杜宇偶遇的鏡頭。

拍攝時間很短，幾次NG後，徐然便敲定的這段戲，準備繼續拍攝下一個鏡頭。

柳騙子第一次經歷拍戲，以為拍戲就是這個節奏呢，還在感嘆徐然的神速。不過看了攝像機拍攝出來的鏡頭後，再對比了一下原版電影，總感覺有點怪怪的。

在這段戲中，杜宇身為一個匪徒，利用柳鶯假扮成情侶，躲過警察的盤查。

這便是兩人第一次邂逅。

但柳騙子愣是沒看出一丁點兒邂逅的感覺，杜宇表現得太“痞”，柳鶯表現得又太過於驚慌失措，甚至還有點抗拒，絲毫沒有你“情”我“願”的感覺，倒像是匪徒綁架了良家婦女，一點兒浪漫的感覺都沒有。

看着徐然準備拍攝下一個鏡頭了，柳翩最終還是忍不住，上前打斷：

“徐導？”

“嗯？！”徐然面色不是很友善地轉過頭，他的拍攝風格雷厲風行，不是很喜歡有人在片場干擾自己。但見得是柳翩，他面色還是鬆緩了些，儘可能柔聲道：“柳翩，有什麼事嗎？”

柳翩身為一個跟組編劇，是屬於導演組的，直接和導演對接工作。他的主要工作就是劇本台詞方面，有時候演員覺得台詞不順口、彆扭，會找編劇改，有時候導演突發奇想，有什麼比原劇本更好的靈感來拍攝，也會找編劇修改劇本。

一個寫好的劇本，在拍攝時被改來改去是正常的事兒，這些大致就是跟組編劇的工作。有些劇本被改得面目全非也時常發生，編劇和導演、製片方產生衝突那更是不少見。

有些投資製片商覺得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經常要求更改劇本，或者說他們想走後門把一些演員塞進劇組，也會改劇本增加角色。這些話語權高、又喜歡亂出主意的人是編劇最愛吐槽的對象。

曾經徐然拿到《暗戰》的劇本後，也找自己認識的熟人編劇進行修改，但改來改去還是感覺沒原版好，這才選擇了柳翩。

相比之下，柳騙子的運氣實在不錯，碰到了徐然這麼一個導演，最後並沒有怎麼修改劇本。

“徐導，我剛才看了你拍攝的那個鏡頭，覺得拍得實在是太好了，和我寫劇本時腦海中構思出來的畫面幾乎一模一樣！”柳騙子笑眯眯地說道，他初來乍到，不懂行內規矩，但忽悠人還是會的。

好話都愛聽，徐然也欣慰地笑了笑。

“不過呢...”

“不過什麼？”

“我覺得雖然您處理得很好，但還差了一絲味道。”柳翩儘可能恭敬地說道。

“哦？說來聽聽。”徐然並不是剛愎自用的人，何況柳騙子這樣子，他也生不出惡感。

“徐導，您覺得剛才鶯姐和宇哥的鏡頭，像一對情侶嗎？”柳翩儘可能委婉地說道，“我寫這個劇本的時候，想的是兩人雖然是假裝情侶，但卻裝得像真正的情侶，只有這樣才能騙過檢查的警察。”

徐然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柳翩見狀，心裡鬆口氣，繼續說道：“剛才我看鏡頭的時候，鶯姐和宇哥有一點僵硬，不是很自然。”

柳翩心裡嘆息，這豈止是一點僵硬啊，簡直就像惡少欺霸少女。

聞言，徐然沉思片刻後，皺着眉頭走到攝像機前，把剛才拍攝的鏡頭再仔仔細細看了一遍，轉頭對柳翩說道：“柳翩，我覺得這樣才算正常吧，兩個初次見面的人，怎麼可能一下子就表現得和真正的情侶一樣？”

“是，您說得沒錯。”柳騙子先是肯定了徐然的話，“但是吧，女主對於男主並沒有太多的抗拒，而是順其自然。在這裡，鶯姐表現得太過於抗拒了，似乎是害怕宇哥會殺她，才不得不聽從。而宇哥又有點囂張，像是貪圖人家的美色？”

聽完柳翩的解釋，徐然有點本能的抗拒，他不是特別喜歡在警匪片中加入太多愛情元素，更多的是人與人之間恩怨情仇，來推動人物感情的發展。像暗戰這種邂逅的浪漫，他有點頭疼。

但想了想，徐然最後還是決定試一試柳翩所說的意境。自己現在要轉變風格，那就從現在開始吧...

“這樣吧，柳翩，我先試着拍攝你說的鏡頭，到時候再對比看看，看哪個比較好。”

“行。”柳翩笑道。

隨即，徐然讓副導吳浩重新安排剛才公車鏡頭的拍攝，還讓柳翩給柳鶯和杜宇講一下戲。

其實對於這個講戲，柳騙子其實是很拒絕的。一是因為他壓根兒就不會專業地講戲，只會把自己的感受組織出來說一下。二來自己給兩個明星講戲，這種吃力不討好的活兒，不知道人家會不會給自己甩臉色。

但好在，柳騙子預料中的情況並沒有發生。柳鶯之前就和柳翩在電話中有過聯繫，現在現場聽柳翩嘮叨，還表現得挺樂意的。杜宇則本身是一個較為沉默的人，似乎只想完成工作，哪裡不對就改，對誰來講戲都無所謂。

“宇哥，剛才你表型得有點太過於刻意了，不要太流氓了，高冷一點就好，我覺得這樣你會變得更有型！”

“鶯姐，你也不要太過抗拒，你對於宇哥是有好感好，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一見鍾情嗎？表現自然一點就好，這樣鶯姐你會更有魅力的！”

柳騙子一通忽悠，就像朋友嘮嗑一樣，笑眯眯地完成自己第一次“講戲”，他不知道別人怎麼講的，自己現在就特么只會這麼說了。

柳鶯和杜宇也聽明白了柳翩想要表達的意思，從始至終，杜宇都沒怎麼說話，自個兒一邊琢磨待會兒該如何演戲了，倒是柳鶯還笑着和柳翩聊了幾句：

“柳翩，是你跟徐導提出要修改的吧？”

柳翩微微一笑：“這是我和徐導共同商議出來的結果。”

“是么？”柳鶯笑而不語，她才不信呢，剛才這段戲都過了，現在又要重拍，不是這小子乾的又是誰？

“我曾經和徐導合作過，雖然他工作的時候挺嚴格，其實生活中是一個很隨和的人，只不過這幾年混得有些不如意，但實力還是在的。”柳鶯輕聲說道，“我跟你說這些，不是指責你要求重拍，而是希望你還是盡量不要干涉導演的決定，畢竟徐導比你有經驗多了，有時候你說的並不一定是對的。”

干涉導演？

柳騙子心中無奈，若無事兒的話，他也懶得去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活兒。

至於誰對誰錯？怕是沒人說得清楚。畢竟沒有十全十美的電影，滿分十分的片子，從未出現過，總有觀眾能挑出茬來。

沒有最完美，只有更完美，柳翩現在也只是想更完美一點，盡量少留下一點瑕疵。至少原版電影的這個鏡頭，系統說在那個世界是受到一致好評的，少有人拿這個挑刺兒。

片刻後，徐然重新開始拍攝這個鏡頭。杜宇和柳鶯都是專業演員，在NG了幾次重新調整後，終於拍出了柳騙子想要的鏡頭。

對比兩個不同的鏡頭，副導吳浩說出了自己的意見，“我覺得重新拍攝的要好一點，就是感覺上要好一點。”

徐然也不是情商為負數、只會打打殺殺的傻子，他自然能看出重新拍攝的鏡頭畫面感要好一點，人物情感雖然含蓄，但更為飽滿。

回頭看了一眼在道具組那邊玩弄道具槍的柳翩一眼，徐然嘆道：“吳浩，柳翩這小子的鏡頭感很好，只是可惜了，他居然是學音樂的，不是學攝影的，若是以後再磨練一番，學學拍戲，出來當導演也是可以的啊。”

吳浩點點頭，笑道：“徐導，你還忘了一點，柳翩還是一個不錯的編劇。”

徐然一愣，失笑：“對啊，這小子還真是一個全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