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衣素來是個做一事，想十事的人。
正如今晚這頓飯，被窺破天機的短暫慌亂，讓他用了事後回想覺得不太巧妙的轉移注意力的方式成功帶偏米萌。
他不是瞎子，也不是木頭，他知道米萌如今對自己已然產生很強烈的依賴心。
依賴心的下一步，就該是男女關係了。
所以他後來馬上意識到柳珏會好心好意的為兩人創造獨處機會，然後這頓飯便很可能帶來些不太符合他本人期望的進展。
再後來，李志華的飯局之約幫他解了燃眉之急。
既能完成請米萌吃飯的承諾，又可避免太多的二人獨處，同時米萌心裡應該也不會往自己刻意迴避的方向去想。
最後，她雖然有時候天真得讓人絕望，但知道那是個正式場合，有外人，心思自然又不會留太多在自己身上。
傍晚六點半，提前收攤的米萌與姚衣一同打車到了子月餐廳。
李志華說是便飯，但選在這人均消費三四百的子月餐廳，卻已經算不得便飯了。
以姚衣過去的日常消費來看，子月餐廳真算不得什麼，但考慮到李志華根本不相信他是姚起兒子的情況，那這頓飯老李大約是打算他這校長來請客。
但姚衣卻不想欠這人情，他的人情比錢更值錢。
二人一下車，米萌看見遠處餐廳門口穿着唐裝的迎賓時心頭咯噔一聲。
四個迎賓，兩男兩女。
男的挺拔，女的眉清目秀。
四人站姿端莊，一看便訓練有素。
從餐廳正門再到路邊這段距離，卻又是個彷彿園林的精巧布置，小橋流水潺潺響，青瓦紅欄歇涼亭。
“這……姚衣你怎麼不早說你跑這麼高檔的地方吃飯啊！”
她打了退堂鼓，拽拽姚衣的衣袖，如此說道。
姚衣無所謂的笑笑，“這有什麼高檔的，走。”
“別，我腿軟，我看見穿制服的迎賓就緊張。我這會兒這麼餓，得吃你多少錢。不然你自己去吧，我不去了。剛出租車從那邊路口過，我看到街口那頭有家拉麵館，我去拉麵館叫個大碗面吃了等你？”
米萌還是不肯抬腿。
姚衣給她這傻乎乎的樣子逗笑了，“沒事兒，今天這頓飯也算尚洋的工作收尾，我回頭可以拿着發票去報銷。”
“真的？”
“騙你做什麼？”
“走！把尚洋吃破產！”
米萌滿血復活，雄赳赳氣昂昂往前走。
姚衣跟在後面看她這叉腰螃蟹步，哭笑不得。
他心想，傻孩子，我騙你呢。
還有，就算真是尚洋請客，你把尚洋吃破產了，倒霉的不也是我家嗎？
“兩位客人晚上好。”
二人走到近前，門口四個迎賓齊刷刷弓腰，齊聲招呼。
姚衣微微點頭，“西域廳。”
“好的客人請這邊來。”
迎賓里分出個高挑的妹子，先到裡面，側身做了個迎客的手勢。
姚衣往前走兩步，卻發現身邊少了個人，回頭看，米萌正傻獃獃的看着門口的超大蜀綉神遊天外。
“米萌。”
他喊了聲。
傻妞這才回神，臉一紅，趕緊縮着脖子像只小烏龜般跟上來，活脫脫一小跟班模樣。
兩人進門時，李志華、余偉文和魏老師三人已經在裡面候着。
沒想到姚衣竟會帶個這樣漂亮的小美女在身邊，李志華神色有些複雜，但短暫調整後，卻還是熱情招呼。
一行人互相介紹寒暄一陣，再根據個人口味與桌前服務生講明要求，譬如余偉文竟不愛吃海鮮，魏老師不愛吃辣，等會要來的馬總編有痛風，不能吃高嘌呤的東西，諸如此類。
米萌只在剛開始與人打招呼時簡單應和一下，別的時間全程雙手按在膝蓋上，不發一言。
她真有點緊張，倒真如她之前所說的那樣，絕不插嘴，只管吃。
姚衣則先與李志華幾人聊天，大體問了下最近兩天余偉文招生的情況。
招生可謂進展神速，特訓班已開班，魏遠仁這邊接着，學校給老魏考慮了津貼。
老魏幹起來倒還算帶勁，當然他講課不可能像姚衣那樣涉及那麼多的面信手拈來。
他就每次找個詞根點對點的突破，學生們普遍反響還行。
李志華特別在意姚衣的稿子，再三確認他是不是真完成了初稿，姚衣再三保證後心裡才踏實。
余偉文這個自來熟的選手，今天倒似乎格外沉默，與姚衣講話時都沒了往日的活力。
以姚衣的敏銳，卻能看得出來，心思活絡的余偉文或許從別的渠道真去求證了自己的身份。
他知道自己沒在吹牛，真是姚家公子，所以他緊張。
這一番閑聊，不知不覺時間竟已到七點過。
姚衣倒沒什麼感覺，可坐自己身邊的米萌卻竟有些搖搖欲墜，面色看起來都快沒什麼血色了。
咕咕咕咕咕咕……
響亮如雷的呱呱聲從米萌肚子里發出來，她坐立難安，尷尬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放。
“那個，對不住啊。我……我太餓了。”
米萌像是犯了錯一樣看姚衣一眼。
李志華低頭看錶，有點尷尬，開脫道：“小米同學別緊張，不怪你不怪你。我也沒想到馬總編來這麼晚，我這就給他打電話。咳咳，他畢竟大出版社的總編，事務是有些繁忙。”
餓得有點暈頭轉向的米萌卻完全沒在意李志華的後半句，卻反倒渾身一個激靈，低聲自言自語道。
“小米模式……原來是這個意思？”
耳朵挺尖的姚衣牙根生疼。
造孽啊！
算了算了解釋不清，就當無事發生。
他站起身來，說道：“不然先上些涼菜墊一墊肚子。”
話音剛落，門口突然傳來喧鬧聲。
一個中年大嗓門在西域廳外響起。
“美女留個電話啊，改天我安排飯局就你們這家了！”
“先生您客氣了。這是我的名片。”
人未到，肚先至，下一瞬一個胖乎乎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正是尚京教育出版社總編馬志進。
這胖子身高不矮，膀大腰圓，臉上堆着肥肉，面頰微紅，眼眶更是紅得如同初升的朝陽。
得，難怪馬總編遲到，人家來之前便已經喝過一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