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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州城郊,海神波羅廟附近的盛業里;一處飛檐斗拱的民家宅院當中,正在舉行一場來自廣府諸多歸化人群當中,獨屬於大秦希種別教的特殊祭禮。

只見由鮮花美果香燭供品環列的神台上,正供奉着來自大秦希種人供奉的盤古神/萬物始祖:阿耽「adam,亞當」、女媧「noe,諾亞」、及首位祖宗阿無羅漢「abraham,亞伯拉罕」;

還有古時開國的十二姓祖師「十二士師」的以思哈戒「issac,以撒」雅呵厥勿「Jacob,雅各」等;以及默舍「moi色,摩西,」、阿呵聯「aaron,亞倫」、月速窩「Josue,約書亞」、藹子剌「ez-ra,以斯拉」等歷代以降的興教和救亡聖人、賢達。

與之並列的則是攜刻着大唐歷代天子尊諱的神主牌位,由十三幕描繪着出自《脫拉書》文字的巨大帷帳所籠罩着,稱之為千秋萬歲牌。

在本地希人的傳道長者帶領下,上百名信眾兼做族人面向西方,向“大天尊”、“上天之主”、“天帝”為代表的“造萬物者”和“萬物主宰”,虔誠無比的跪拜誦經。再向本地的庇主化身——千秋萬歲牌唱禮數篇。

然後就有一隻純色的牛犢給拉了進來,由長者誦經通靈天地,再有健壯力士在神台之下割喉放血以為“上天之主”的犧牲,又割下牛舌和耳朵以為盤古阿耽、女媧的供養,然後才將牛犢開膛破肚取其臟供奉十二祖師及歷代聖人;最後才剩下的牛驅肢解、挑去大筋之後,分作小塊發到一眾信徒手中。

只是這種祭禮很快就被外來破門而入的巨大嘈雜聲所打斷當場,然後走進來幾名穿着前巡後禁號服的軍士,而看着有些血色狼藉的場面不由面露嫌惡的道。

“果然還有一些漏網之魚呢,卻是些茹毛飲血的生番左派呢。。”

“我就知道這裡還藏了個寺廟呢。。”

然後有一個發梢微卷的年輕胡孽子,跟了進來在他們身邊喋喋不休道。

“這群番佬可不吃齋,不公開做法事,平日里可是看不出來的。。”

“什麼,這大秦景教廟也是廟啊,出首的賞錢可萬萬不能少了我啊。。”

“裡頭個個都會識字,還有各種手藝呢。。只要拉走就能派上用處了。。”

這時候這些被驚呆了的信眾之中,才有人回過神來而認出這名胡孽子的身份,大聲的用流離漢話叫罵開來:

“卡里古拉,你這個騙子和竊賊,該死的背信者。。”

“當初若不是長者號稱大家接濟,你這個沒父沒母的野種,早餓死在街頭了。。”

“為什麼要恩將仇報,這裡都是謹守節律的良善人啊。。”

。。。。。

事實上,留守司近日這些行舉如一石激起千從浪一般的,迅速成為街頭巷尾的新話題了。

“這莫不是效法武宗朝會昌法難的舊例了。。”

“草賊居然開始行那滅佛之事了。。這難道不是自尋死路么。。”

“佛敵,這真是佛敵的作為啊。。”

“封寺佔地而驅役僧眾,簡直就是邪魔外道的手段了,。。”

“虧他當初還是自稱出自佛門呢,如今想來只怕是個被破門棄出的異賊吧。。”

“不好了,城中的道觀和神祠也開始遭難了,”

“殺千刀的草賊啊,以前已經刮過這些地方好幾遭了,這次是打算僅存棲身的場所都毀禁了么。。”

“不不,還有庵堂尼寺和女冠之所,暫且無所觸犯呢。。”

“那日後“悲田養病坊”的悲田、治病、施藥三院營生豈不要荒廢了。。真是個惡政啊。。”

“還有城外那些掛籍寺莊裡的常住田和供養地,外加其中的僧徒戶和佃客、奴婢,只怕也是盡入草賊之手了。。”

“甚至還除方便院「寺院客舍」和香火鋪之外,禁止一切佛門干係人等,繼續經營質舉、借貸、坊櫃、行棧等諸營生,而鼓勵市井舉告有賞呢。。”

“這。。。這。。簡直太荒謬了。。長此以往城中自六祖以來弘法揚佛的氣象豈不要衰微、凋零不堪了。。”

“最新消息,據聞寶林寺座主、南嶺僧長義信大德,已然南下廣府前來陳情和交涉了。。有沿途信眾競相前往供迎左右呢。。”

“這就好,說不定事情還有轉機呢。。”

當然了,發了一通牢騷最終散去的大多數人,也還只是嘴上故作憤慨的犀利和心理發泄式的較真而已,既沒有變之為行動力的條件和必要性,也沒有為之豁出去一切的勇氣。

畢竟這廣府城中的寺院在放貸經商等各種牟利手段上固然是一把好手,但是飽受銅臭利害與安逸生活的熏陶之下,相比其地外州方上那些長期與豪強大戶勾結,而要錢有錢要人有人的同類而言,在鼓噪和煽動輿情上就實在有些不夠看了。

如今又幾經收割和打壓之後,要錢沒錢要人沒人的已經翻不起什麼浪花,最多也就剩下一些鐵杆信眾的口頭聲援和打氣而已,至於想要私底下接濟和扶持的,更是只有來自一些人家後宅家眷,偷偷摸摸零敲碎打的根本不成什麼氣候。

當然了,在相應的一番努力之後還是有人七拐八彎的找上了名義上的留守使王蟠,企圖試探一番口風和用意。

。。。。。。。。。。

一片忙碌的留守使衙門後宅部分,則是難得的安逸。

“老虛啊,你最近把城裡這班和尚折騰的不輕啊”

時不時串門過來做客的王蟠,呼嚕嚕輟着周淮安親手調製的果飲慢條斯理說到。

“人家都找俺這頭來求情和討饒了。。都說好歹給方外人留點體面不是。。”

“還有人托俺給轉個話,說是這城中才亂後不多久呢,就要開始重新到處搭建起來,怕不是有勞民傷財之嫌呢。。”

“我若是不折騰這麼一番的話,這城裡數萬流離失所之人該怎麼辦。。難道真的把他們都送出去學種田么。。”

周淮安慢慢擼着手裡“熊狼狗”的蓬鬆皮毛微然笑道。

“當然是乘着如今修繕全城大興土木之際,以僱工為名把他們都給編管起來,這樣才不會給那些別有用心之人煽動和蠱惑的可乘之機。。”

“不然就算義軍能夠用刀槍將他們再鎮平下去,在人心和財物上造成有形無形的損失和代價;豈又是一時驟然增加付出的錢糧可比的。。”

“況且從長遠上看,修繕和興建完成的這些東西對後續治理還是大有好處的;而這些人落到了義軍的編管之下,假以時日難道還想能夠再輕易脫離出去么。。”

“相比之下抄寺觀而徵用徒眾,那才是明面上掩人耳目聲東擊西的順手而為呢。。全部加起來只怕還沒有個零頭多吧。”

“當然了,這些徒眾用得好的話,日後大可以引他們就此還俗不是。。這不又是一批基礎教員的人才儲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