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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一次的輸送隊抵達廣州境內是什麼時候。。”

周淮安不由站在船頭髮問道。

“回領軍的話,卻是在十一日前。。”

隨軍糧料官,兼輔助大隊領隊楊能應聲道。

“那就先安營紮寨下來,做好一應準備。。等待明日再做分曉了。。”

周淮安當機立斷道。於是他身邊掌旗牌和傳訊的虞候們,開始豎起一個掛着數色燈籠的長桿,同時吹起了聲音低沉厚重的海螺號。

這時候大多數已經相繼下船的士卒,在灰濛濛的天色下要對城池的方向,而在一片片地勢稍高的位置上墊着粗毛氈毯而安靜的團座下來;當此起彼伏的第一遍哨聲吹過之後,他們開始解下身上的背負行囊而進行檢查和整理;

第二遍哨子聲響起之後,大多數人準備好得武器和裝具,已經被擺放在了觸手可及的預備位置上,而用小鏟動手清理周身地面的雜草和礪石來。然後在第三遍吹響的哨子聲中,他們紛紛取出攜行的壓縮口糧,就着水壺裡事先泡好的湯汁進食起來。

而作為帶隊老卒和火長們,則開始行走在他們之中進行巡視,以檢查個人整備和進食的情形,並且對於缺損和疏漏的部分進行糾正、補足,以確保大多數人的基本的狀態。如有受傷或是發病狀態,就會被重新送到河船上所設的遊動醫護點去處理。

然後作為下船的輔助大隊人員也開始作業,他們沿着營地預設輪廓挖出來最基本的壕溝、排水道,團成圈的鐵絲攔網也給展開了來,隨着兩頭的固定尖樁而布設在營地外圍,構成了第一道攔阻式的防線。

作為鐵業發展到一定程度必然產生的分野,如今的南海鐵場已經可以用鑽孔鐵模,對熱處理後的金屬細條進行從大到小規格的拉絲處理;而獲得粗細不等的相應金屬絲了;只是在其中的具體用途上出現了兩個分野。

一個是冷粹火處理後變硬,彎成扁鐵環而作為鎖子甲的組件備料;一個就是強化韌性和延展度最終變成一圈圈的鐵絲或者說是鐵線;因為在目前的鐵料材質下,真要是拉成像是普通絲線那麼細,那鐵絲本身的強度就根本靠不住了。

所以目前所使用的鐵絲網依舊有些笨重和簡陋,除了兩條帶着鉸接出來鉤刺的鐵線外就再也別無他物了,完全沒有後世那麼繁複的戰場花樣,但儘管如此還是比攜行的傳統木製拒馬和排槍,要輕便省事多了。

三四十步寬的一段距離只要團成一捆之後,就可以裝在特製筐具里用一匹馬馱着走,或是在一輛拖車上裝載上七八件;實在是缺少就地取材時間的輕裝急行軍或又是在複雜地形攀越時所必備的精良器選。

而在鐵絲欄網之間刻意留出的間隙,很快就從船上重新被牽下許多的馱畜和挽馬來,而在大木排上被固定的隨軍車輛也逐一的沿着岸邊平整鋪出的地面,給一一的引入到預設的營地區域里來。

這時候在原地休整的士卒們,也已經按照操條和律令規定,用分發道的薪碳在每一火之間都升起了火堆,再圍繞着火堆根據領取到的防水物料和竿具配給,搭起了了過夜宿營的帳篷。並挖出了堆放垃圾和廢物的小坑,再將帳篷邊上的淺排水溝統一引到防火用直通河邊的大溝里去。

隨着再次開伙的穀物香氣在營帳當中彌散開來,那些負責構築營地勞動的輔助大隊成員和雜屬夫役,這才到了可以吃飯的時間了;在裝載着鐵皮爐子大車上,濕面貼成的烤餅和預先做好再烘熱的飯糰子,連同爐子上用醬乾和鹽菜燒出來的熱湯水,給逐一的裝筐抬了出去分發起來。

只是在開吃之前,每人還得到了一勺子壇裝豆豉或蝦醬、是作為塗抹上頭以下飯的佐味。待到他們已然取食的差不多,分批警戒、待機和休息當中的士卒們,也開始將喝掉的水囊或是瓶壺給重新灌裝倒滿。

然後吃完晚食的輔助大隊和雜屬夫役們依舊不能休息。在點起的火把照耀下,他們分批前往就近的樹叢里砍伐一應所需的木料,並且用馱畜將其給拖拉回來。其中較大的乾材是用來貯備做器械和營防的物料,而較小的枝杈則用在火堆邊上烘乾焦化,作為柴薪的備用。

而在周淮安為首的將領則是最後進食的一群人;在巡視完各處哨位和工地以及火廚的準備之後,他的面前擺上的托盤裡也只有三樣食物;

其中一份是豆麥雜米混煮的濃粥,是他從好幾處抽樣的火廚點裡各舀一點出來的預備夜間勤務的加餐。帶有大鍋猛火造飯所特有濃郁的穀物香味。

一份是標準巴掌大看起來與其他士卒無異的壓縮口糧,只是作為將領特供品其中不像士卒版那般重油鹽,而加了更大比例的香料和蔬菜、肉末、魚鬆什麼的,口感更好更細膩的多。

最後是唯一代表特權身份的一隻烤兔子腿,還刷了金黃的蜜汁醬料和椒鹽,也是就地取得的野獲作為某種象徵意義而奉獻給了他;在其他將領那裡,則對應的是一疊切片干煎的廣式臘腸,或是罐裝的豆汁炖肉;而到老卒那裡就只有一塊煮過的鹹魚了。

雖然在義軍當中不是主要的因素了,與士卒一起同甘共苦的姿態和誓言,對周淮安可不僅僅是說說而已的。

然後就有這麼一直忙碌到了深夜時風而月色愈發的晦暗起來,而將積攢的木材環繞着營地斷斷續續堆了一大圈之後,這些勞作的人群才在悠揚輕緩的吹笛聲中帶着一身疲憊,紛紛一頭倒在布置好營帳草墊上昏昏睡去;

而在這個過程當中,桂州城頭上依舊是靜悄悄的毫無反應;就好像根本不知道在城下正在發生的事情一般。然而,就在月色徹底消失不見的下班夜裡,突然有聲音哐哐噹噹的作響起來。正是外圍鐵絲攔網所在大致位置;作為警戒措施補充的一些伴索勾連着,裝着礪石能夠發出嘈雜響聲的空罐子。

“果然是來了。。”

下令將士分作三撥衣不解甲輪流休息而枕戈待旦,外松內緊虛以待之的周淮安也是自語道。然後就見作為夜間指揮的高桿上一盞昏黃的燈籠滑落下來,而變成一盞藍色的皮紙燈籠;

然後,營地正中的篝火叢中也突然飛射出了十幾團明亮的火球來;卻是裝備了遠程器械的樣子隊出手了。幾個呼吸之間這些軌跡不一的火球,已經散亂的擊墜在了營外的黑幕當中;霎那間高低錯落的迸碎成更多火花和流淌的點點火雨來。

只見在這些星星點點暗淡的火光照耀下,赫然有許多纏頭短衣手持利刃的人群,正如浪涌一般的撲向看起來空空蕩蕩的營地邊緣;然後他們就紛紛的翻滾着一頭栽倒在地上,卻是遇上了預設的鐵絲攔網。

而系在那些攔網上的鈴鐺響聲,就像是最好的方位和目標指引;只見得噓噓的哨子聲此起彼伏的吹響,稀疏的內環擋板和立牌背後的陣列弓弩,也像是夜空呼嘯的風聲一樣的接二連三的落在他們之中;頓然爆發出連天的怒吼和慘叫聲。

就像是被驟風暴雨風吹打伏倒的稻禾一般,幾乎是前翻後仰的倒下去就再也起不來,而迅速在壕溝和攔網內外堆疊起一層層屍體和痛苦掙扎的傷者累累;而變成後續者需要攀爬登臨的新障礙。

然而突然之間這些致命的箭雨就消失了;而這些嚴重受挫而出現猶疑的敵人,卻像是得到了某種鼓舞一般再次如浪涌一般的撲上前;然而,這麼一個短暫停頓的間隙,並不是義軍的失誤而是陷阱。因為這時候,攢射頻率較慢但穿透力十足的強弩陣列,也被針對性得換成了射速更快但距離更近的數層連弩;

在呼咻呼咻下壓機柄的密集連發聲中;那些奮力越過來屍堆的障礙而士氣大振的敵人,再次變成了某種意義上的悲劇了;在迎面而來的更加密集如蝗的箭雨之中,他們幾乎像是憑空變出來刺蝟和箭垛一樣的,悲憤而痛苦的慘嚎哀呼着,又帶着許多短矢紛紛栽倒在地。

雖然許多短矢只是穿透進身體的小半截而已,但是在足夠密集覆蓋的數量之下一旦中了頭臉胸頸之類要害,也是照樣能夠要人命或是馬上失能倒地的。最終只有像是被篩子濾過一般的稀疏敵人,懵頭懵腦的一氣衝到了連弩據守的擋板前。

然後就紛紛驚叫着變矮了一截,卻是爭相掉進了一道近在咫尺頗為蔭蔽的窄溝里,然後被插在水中的竹籤給戳穿了腳掌或是刺傷了小腿,頓然變得行動困難而舉步維艱的,被兜頭蓋腦落下來的刀槍給戳到、砍翻。

而在這個時候,來自樣子隊遠射器械的打擊也終於降臨到了這些敵人的身上;飛舞的曲線火團和毒煙球狠狠的擊墜在了後續的人群當中,霎那間又是一陣慘烈嘶嚎的在黑暗中,清出好幾篇火光熊熊的“空白”來;這就像是一個發起反攻的信號一般的,霎那間尖銳而急促的哨聲在此被吹響連綿成了一大片。

而內層壕溝邊上的擋板和大排,也被紛紛推倒而變成了某種橫架其上的過道,甲光粼粼而挺刀舉槍的跳蕩隊在明面不定的火光照耀下,分作十數道長龍和箭頭飛一般的殺出,又氣勢洶洶的繞過側邊攔腰大砍亂殺起來;

最終這些進退失據而散亂開來的敵人,像是驅羊趕豬一般給衝擊和驅散的到處都是,就此徹底散了次序和鬥志,在一片慘嚎和哀鳴聲中紛紛跪地求饒或是束手就擒,只有少數離得遠的敵人藉助黑暗掩護,盡數作鳥獸散的沒命奔逃去了。

可以說這些敵人在夜戰當中表現和反應,甚至連當初潮陽城下突圍的那些官軍都有所不如,居然在突襲轉為強攻又潰敗的攻守當中,只堅持了不到半個時辰而已。

但是這一切並且沒有就此結束呢。周淮安不由眼神深邃的繼續看向遠方,那是被籠罩在黑暗中的城池和門樓的方向。在令人煎熬的片刻等待之後,就見到數堆的火光頓然慢慢亮了起來。而隨即就有人急報道。

“報,預伏在南城門那兒的奇兵隊已經得手。。正在堅守待援呢。。”

“好,就讓我們連夜進據城中,搞明白究竟發生什麼事情好了。。”

周淮安這才重重錘了一下手臂,對着左右到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