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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着各種遊樂場所相繼撤拆和荒廢,已經變得冷清許多的大明宮之中,一場每天慣常的召對正在進行當中。

“大家但管寬心,王師尚有忠臣良將,亦有山河之險。。非一時賊眾勢大便可以輕憾的。。只要朝廷上下一心,足給前方軍中支用,便就萬事好說。。”

雖然遭遇了挫折和打擊,但是事後身為執領宰相的鄭畋,還是耐着心思捏起鼻子努力學着那些報喜不報憂的幸臣之流,用相對有利的方面寬慰和安撫着,這位恍然悔悟一般摒棄了一切嬉玩作樂勤勉起來;又惶然如驚弓之鳥似的一日招人數問的年輕天子。

畢竟,這位喜好玩樂而厭惡政事的天子,真要是要是起了懼賊畏難的心思,想要學天寶年間那位玄宗,或是建中四年的德宗,就此起行西幸或是南幸的話;那他嘔心瀝血維繫的這番朝廷局面就真的要崩壞不可收拾了。

他也只能竭盡全力且不厭其煩的,將事情往好處想的繼續勸導之。

“國朝尚有關西八鎮的子弟,正當調遣前來赴命;只需前方多待些時日,便又有代北行營的河東、澤路各鎮兵馬可為憑持;再相持以更多時日,又可得銀夏、涇源、朔方、馮寧諸軍聞訊勤王。。故此,還請大家盡發瓊林諸內庫,以助國用,將待來期。”

“。。但。。但憑堂老處分了。。”

聽到這裡,年輕的天子李寰不由愣了下,才有些勉為其難的應承道。

鄭畋這才大大的鬆了一口氣,至少這位愛玩的天子事到臨頭,還是明事理而知道輕重的。這也是他在如今一片焦頭爛額的局面下,唯一能夠得到的好消息了。

至少在原甲仗庫使畏罪zìshā之後,神策諸甲仗庫和飛龍各廄缺失的糊塗賬,就只能使一樁無頭公案了。作為出將入相多年的宰臣,他當然沒有那麼好糊弄。

但是如今的局面下,他同樣還需要這些天子身邊內宦來配合行事,而不是讓昂他們人人自危的站到對立面上去。以時局需要剷除掉其中一些也無妨,但是引起整個群宦兔死狐悲式的反彈,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而這些五支不全的閹貨,可不是人人都像是大小楊氏兄弟那樣,可以顧念大局為重的。是以鄭畋雖然得以擔負朝堂的國政大任,也只能曲線救國式的從天子大內諸庫中,給找補一些回來救急了。

而在此之外除了壞消息還是噩耗。鹽鐵、轉運、度支諸司雖然快刀斬亂麻式的重新委任了人選,但是相應癱瘓的只能,卻是並沒有隨之立即恢復過來。

雖然民間尚有無知無畏的樂觀和信心,但是在有能耐得到消息的長安上層,乃至朝野上下早已是是人心惶惶;其中相繼告病或是各種求請外放,或是不告而別離京避難的事例比比皆是。

比如,剛剛就有朝廷任命前京兆尹蕭廩,為京畿東道轉運糧料使。然而蕭廩畏難不敢受,乃使家人稱病請求退休,遂被貶為賀州司戶即刻押解起行。結果他聽說對方在親友臨別之時,居然喜極而泣與家人當場手舞足蹈之。

另一方面,為了擴充神策軍的軍額,田令孜在走之前又從市井、坊里徵募了上萬人,這個大包袱也一併落到了鄭畋的手上。然而經過東都的故事之後,吃一塹長一智的鄭畋,又怎麼會不知道這些臨時徵募來的新卒成色呢。

然而,他同樣也只能捏着鼻子,承認了和接受了這個既成的現實,然後令人將其披掛起來與原有神策子弟混作一處,籍着天子校閱的機會從朱雀大街具列巡遊而過,權數量以壯士民百姓之心氣和對朝廷的信心。

事實上,在這一片風雨飄搖而關東各方鎮不得響應的情況下。時任河東節度、檢校司空、太原尹、北都留守兼行營招討使的那位族兄,滎陽鄭氏北祖小白房出身的使鄭從讜,則是他眼下最大的憑仗和支持了;

只要他能夠在這裡堅持到對方完成內部的整合,將原本徵討和鎮壓朱邪氏族為首沙陀各部的代北行營,及其節制諸鎮藩漢兵馬給帶領南下勤王,這關中之地的局面就可以確保無疑了。

其中,無論是鄜延節度使李孝昌,還是振武節度使契苾璋,或又是平夏部首領兼宥州刺史拓跋思恭,吐渾首領赫連鐸,乃至河東馬步軍都虞侯朱枚,李元禮、王重盈,都是或有果敢勇略、或是身經百戰的大將之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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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庭湖之畔,朗州此時雷滿也在指揮手下,搜括着一座剛攻打下來未久的鎮戍,然後心滿意足的看着從中抄出來的成車糧草、財貨和帶血的兵械。

與南邊那位只想帶人好好搶上一把的周岳不同,他這次是傾力而出想要為自己佔下一塊地盤來的。根據朝廷派來的那位荊南節度使宋浩的許諾了,只要他能夠拿下岳州,就保舉他為鄂岳防禦使、乃至是觀察使。

因此他不惜得罪那些大族和豪強,在治下想辦法窮盡民力的羅括一番充為軍資。又裹挾了許多丁壯之後,才湊出這三萬大軍的。要知道整個朗州的在冊戶藉,也就是一萬七千多戶,八萬口有餘而已。

這次出戰不能有所獲得的話,只怕是後方的朗州之地也要不得安寧了。

與斷髮文身而豪勇著稱的石門蠻首領向助不同,他並不是世系的蠻部首領家族出身;早年只是相對開化的武陵蠻中一個以勇武著稱的勇士。

相對於那些生活在水畔平地上漢家人而言,他們這些居于山間的土蠻生活,無疑要更加困苦和艱難。哪怕身為一寨的勇士,也不過是靠自主的獵獲勉強混個囫圇飽而已。

而一旦在各部、各寨之間的仇殺和打冤家之中,受了重傷之後也是很難得到救治,而就此落下殘疾甚至丟掉性命來。所以也養成了他們這些土蠻子弟,輕生死而重眼前的悍勇天性。

因此他甚是感謝那位前來招募他們這些武陵蠻兵,並給了他出人頭地機會的荊帥高令公;故而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他只能考慮如何聽從高令公的號令,斬殺眼前的敵人就好了。

無論他們是飢荒而起的流賊,還是党項羌、或是南詔蠻,甚至是同屬陣營的官軍所屬;他這種一根筋的執拗,也很容易就得到了來自上官的青眼有加。

從五頭一直節節拔高為火長、隊正、校尉、旅帥;最終再一次軍中鬥技上入了那個高使君眼中,成為了其麾下直屬的所謂權蠻營兵馬使。

故而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他也是無比的尊崇和敬仰着哪位,征戰天下而罕有敵手的大唐名將,人稱“天南一柱”“國之壁城”的高郡王;只覺得在他麾下世上再沒有任何可以阻擋和難住他的存在。

然而,就像是任何的夢想和憧憬,終究會發生變化和轉移一樣的道理。隨着朝廷為了阻止他自行追擊賊眾,而一紙詔令從鎮海調到了淮南之後;這位威儀凜然不可一世的高令公就像是換了個人似的,開始沉溺於尋仙修鍊之道,而展露出種種年老昏聵之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