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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小帽打扮宛如慈祥老僕的田令孜走過來之後,才打破了這片的平靜與安逸。在他的示意下,那些忙活了大半天的浣花女們,總算是如蒙大赦的相繼退走往遠遠去。

“聖主前些日子可謂是奔波、勞頓的緊了,如今都在遊玩山水,駕訪各處祠廟以為排遣呢。昨個兒才去了青陽宮並賞下五百段錦為供奉呢;”

一名鬚髮灰白的老宦,堆着笑上前連聲解釋道。

“難得這位張學士進獻了詞子令聖主有所開懷,如今正在召對做詩唱和,不許我等驚擾了聖心呢。。”

“殺才,你們是這般周護聖上的么,怎麼都離得這麼遠。。殊不知我輩萬萬不能令聖上脫離耳目,更不能接觸外臣太久,不若的話貞元、永貞年間的肘腋之患,也許就在眼前了。。”

田令孜卻是甚為不滿的低聲呵斥道。

“是是,田大公教訓的是。。”

這名老宦堆笑愈甚。

他暗自捏着袖帶里的硬邦邦、沉甸甸的物件,心中卻是大不以為然;今日不比過往了,你田老公難道好像一邊對大夥氣宦指使,一邊還不準別人沾一點好處么。

“還不快隨我過去請安問候。。”

田令孜一邊交代着親自上前,心中依舊有所隱隱的不安。

雖然這位張學士一貫表現的很恭順,甚至在宴席上公然向著自己跪拜謝禮過;而被引為一時笑談。但是處於quánbǐng上敏銳直覺,他不願意給人任何機會。

劍南三川可謂是物產豐熟而人口稠密,再加上來自西北諸道的進獻和四夷君長的貢奉;維繫和供養這麼一個比在京的朝廷,不知道縮水多少倍的區區行在,連同賞賜諸軍所需,完全是綽綽有餘的事情。

因此,他打心底希望自己能夠和兄長陳敬瑄一起,一個主內一個在外,再加上東川和山{南}西的牛勖、楊師立為呼應,繼續將過往天子不問外事,盡情享樂的局面給長久地維持下去。

為此,他在成都附近已經大興土木的籌辦和新建了,許多形制各異的遊樂設施和場所,從馬球場、鬥雞坊、角抵台、西山獵場、游苑可謂是一應俱全。

然而,這位聖主近日裡卻對這些過往的愛好失去了興趣一般的,開始喜歡上了到處遊覽和訪問宮觀;並且召集人來題記寫跋。

那個沒心眼的兄長陳敬瑄倒是不以為然的笑稱,這不過是這位玩性甚大的天子,厭倦了舊日遊戲而找到了新玩意,和久待宮中未嘗見過蜀地山河的緣故。

“聖人金安,老奴今日方才訪得一處飛瀑留潭的絕佳消暑觀景勝處。。”

田令孜一邊如此盤算喝,一邊笑的滿臉皺紋綻開道

“甚好,就請大阿父為我安排妥貼好了。。”

唐僖宗毫無意外和芥蒂的接口道,然後他又對着張俊道。

“張侍御,把你的新作唱和,分與大阿父賞鑒一二。。”

隨即,張浚就自矜的頷首吟誦起來。

“北出當年此運籌,悠然欹卧與神謀。

三軍節制馴貔虎,千里餱糧捷馬牛。

漢業興亡惟我在,蜀山重複遣人愁。

驛前風景應如舊,江水無情日夜流。”

好吧,田令孜自問一聽這些駢體四六的詩句就有些頭大,連忙應聲道

“真是好詩子,有勞張侍御了。。日後還要更多的請教才是呢。。”

張浚卻是心中霍然一驚,卻是更加堅定了相應除去此禍害的信念了。

唐僖宗初入成都時,日夜專門與宦官同處,共議天下之事,而待禁外朝臣越來越疏遠,禮遇也越來越薄。因此在黃頭軍之亂後的庚午{十四}日,有隨行左拾遺孟昭圖上疏諫諍稱:

“太平治安時期,遠近猶應同心協力;國家多難時期,中朝外朝更應該同為一體。去年冬季,皇上車駕西行,不告訴南司宰相朝臣,以致使宰相、僕射以下百官都被黃巢賊寇所túshā,只有北司宦官得平安無事。

況且如今朝臣能到達這裡,都是冒着生命危險,經過崎嶇之道,才得以遠道來侍奉君上,所以應當從此休戚與共。

而我看到前天傍晚西川黃頭軍作亂,陛下只是與田令孜,陳敬及諸宦官內臣緊閉城門登上城樓躲避,並不召宰相王鐸並讓朝世入城;第二天,又不召對宰相,也不宣慰朝臣。我位至諫臣,卻至今不知道陛下聖體是否安泰。

倘若群臣不顧君上,其罪固然應當遭誅,若陛下不撫恤群臣,於理義上也說不過去。大唐天下是高祖、太宗開創的天下,並不是北司宦官的天下;大唐天子是四海九州百姓的天子,也不是北司宦官的天子。北司宦官未必人人盡可信任,南司朝官也未必人人都夫用。

豈有天子與宰相毫無關係,朝臣都視如路人!這樣下去,恐怕收復京師之期,還要有勞於陛下思慮,而尸位素餐之士,卻得以安享酒宴。我受到陛下的寵任有幸被任為諫臣,職責就是上言諫諍,以有裨益於國家,雖然我不一定盡到了隨事諫諍的職責,但有後來者可以繼續諫諍。”

結果疏狀送入行宮禁內,被田令孜暗自扣留而不上奏於唐僖宗。辛未{二十五日},田令孜假借唐僖宗的名義矯詔貶孟昭圖為嘉州司戶,又派人於頤津將孟昭圖投入江中淹死。

左右朝臣聞知此事都義憤填膺或是兔死狐悲,然而外有陳敬瑄握軍在側,內有田令孜把持禁中要害出入,一時卻是敢怒而不敢言。如今,總算是在這裡找到由頭和突破口了。

“聖主,那山南劉巨容又來請求拜偈了。。”

這時候,又有另一名內使湊過來,小聲細氣的道。

“去去,此輩出身鄙薄,又是喪師失鎮之徒,還有臉面叩闕么。。不要平白擾了聖主的興緻才好。。”

田令孜習慣性的擺手道。

“也罷,今日余已然盡興,就且聽聽他還有什麼可說。。”

然而年輕天子卻是不以為意道。

“聖主真是寬大心懷,我輩真乃老邁愚鈍了。。”

田令孜心中微然詫異,連忙補救道。

“田大父乃是心直口快的真性情啊。。”

在旁的左右宦者亦是和稀泥道。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在唐僖宗短暫會見的不久之後就有內旨頒下,加封劉巨容為左金吾大將軍,就地改封為行在中護軍使,檢校衛尉卿。提領天威、捧日、登封、扈蹕四都禁叢將士。

然而田令孜暫時沒有心思顧及這些,因為在西川南部再度傳來了噩耗。陳敬宣派遣牙將楊行遷率領三千人的軍隊,胡洪略、莫匡時各率領二千人的軍隊,四齣攻討西川南部四起的賊眾。

結果與阡陌liánzhàn數敗,楊行遷等請求增兵,臨近地方數州官府已無兵可派,陳敬便把看守倉庫門庭的兵卒都搜集起來,派給楊行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