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蘇靜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搭住李豐的手，藉著他的力氣站了起來。

入手一片冰涼，李豐下意識收攏掌心攥住。

李豐的手很大很暖，張蘇靜握了一下，便很快鬆開，察覺到她的動作，李豐配合著鬆開了手。

李豐幫她打開副駕駛車座，等張蘇靜坐上去了，又幫着關上門，自己則繞到駕駛位置開門上車。

李豐特意沒開車燈，兩個人並排坐在車上，他藉著瑩白月色，看着依然淚流不止的張蘇靜，失笑：“要不都說女人是水做的，你這是打開什麼閥門了吧？”

張蘇靜拿着紙巾擦拭臉上的淚水，替自己解釋：“我一哭起來，就這樣，等一會兒就好了。”

李豐把紙抽遞給她，習慣性伸手從口袋裡摸煙盒，一邊往外倒煙，一邊說：“嗯，臉皮薄的人都這樣。”

張蘇靜擦了擦鼻子，低啞着聲音問：“李哥，你是過來取車的嗎？我是不是耽誤你辦事了？”

張蘇靜以為李豐是過來取車，剛好撞見她躲在車後面哭，既然遇上了，也不好扔下她不管。

張蘇靜挺善解人意的說道：“我真沒什麼事，就是一時有點心情不好，你要有事，就去忙你的吧，我這就回去了。”

李豐把車座往下放放，讓自己靠的舒服一些，扭頭看着張蘇靜，半開玩笑道：“你要是就這樣從我車上下去，萬一讓誰給撞見了，還以為我欺負你了呢。”

張蘇靜尷尬的胡亂抹了抹臉：“我就這樣。。。。。。一哭起來就特別明顯，眼睛鼻子全紅着，不過只要用冷水洗一洗，用不上兩分鐘就完全看不出來了。要不，我先去浴房洗洗臉，再回屋。。。。。。”

“大冷天的用冷水洗什麼臉，誰還沒點傷心難過的時候了。”李豐把拿出來的煙叼在嘴上，沒點火，瞅着張蘇靜一曬：“我就是看見你一個人貓在這兒哭鼻子，特意過來看看你。”

張蘇靜心裡一暖，突然有點感動。

李豐側着身子半靠在車門上，正面對着張蘇靜，自信一笑：“說說吧，你這是遇到什麼傷心事了？甭管什麼事，只要跟我聊聊肯定就好了。我這人別的不行，幫人分析捋順心意那是再拿手不過，就沒有人跟我聊天之後，還想哭的。”

張蘇靜哭笑不得，心道這事還真不能往外說。

她知道李豐這是看她難受，特意想要變着法的安慰她，雖然她並不能把心裡那點難過的事情如實說出來，但是這份心意已經夠了。

張蘇靜點點頭：“嗯。”

李豐看着張蘇靜因為哭泣變得水汪汪濕漉漉的漂亮眼睛，嘴角動了動，似笑非笑，突然說：“不過你這眼淚也真是太多了點，要是剛才我沒過來，你自己一個人躲在那兒，至少還能哭一個小時吧？”

“哪有那麼誇張。。。。。。”張蘇靜把用過的紙巾疊好攥在手裡，小聲辯解：“我平時很少哭的，最多偶爾會掉那麼一兩滴眼淚，很快就好了。”

張蘇靜說話的時候，眉頭皺着，一雙瞳仁漆黑的眼看着人，眼睛裡清澈帶水。

剛才哭的狠了，她聲音發輕，嗓子略啞，語調里不自覺的就帶了那麼一股子撒嬌的意味。

李豐深深的看着張蘇靜，剛還想着天冷沒法開窗子，就先不抽了，這會兒下意識地，讓那軟綿綿沙啞的聲音和梨花帶雨的漂亮臉蛋蠱惑着，從兜里摸出打火機，把一直叼在嘴裡的那根煙點燃了，上下牙用力咬了一下過濾嘴，轉瞬間，緊閉的車廂空氣里味道就不一樣了，散發出一股濃郁苦澀的尼古丁味道。

一口煙過了腦子，李豐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眸底黑黑沉沉的，因為他是背光，張蘇靜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只聽着他說：“小劉說你是因為想家了，所以才傷心難過？”

張蘇靜稍一遲疑，還是順着他的話音點了點頭：“嗯。”

李豐說：“你當初為什麼會大老遠的應聘到咱們公司？”

當然是為了魏池。

這話張蘇靜根本不可能說出口，她垂下眼皮不說話。

李豐繼續道：“我當初大學剛畢業那會兒，其實也和你現在差不多，沒有什麼具體的人生目標，更談不上為了工作努力奮鬥之類的了。”

張蘇靜抬起頭，看向李豐，黑暗中，只能隱約着看清楚他稜角分明的臉部輪廓。

李豐掃了眼車窗外，聲音平直又清冷：“我一開始的時候其實最喜歡乾的工作是坐在屋子裡畫圖紙，那才是我的專業，也是我一直學習的東西。可是等到了咱們公司，當我接觸到一個新的領域，並慢慢摸索出其中的樂趣之後，我又喜歡上了現在的工作。”

張蘇靜聽着他自言自語般的話沉默下來。

李豐一語雙關道：“這就像是我們平時談論的愛情一樣，大部分時候，喜歡只是一種一時衝動的感情，並沒有可持續性，更沒有永久性，喜歡的久了，其實就成了一種習慣，早就在不知不覺中，與愛情沒有什麼太大關係了。”

張蘇靜雙手搭在腿上，目光獃獃地：“是這樣么。。。。。。”

李豐抬眉看着張蘇靜，沒再往下說，怕說的深了，再傷了小丫頭片子脆弱柔軟的一顆心。

張蘇靜眼底突然濕了，喉頭哽住，呼吸急促，好像特別難受，說：“可是既然已經成為了習慣，那就改不了了。”

張蘇靜說話的聲音十分艱難，讓她對外人透露出自己對魏池的那份長期橫亘在她心裡的感情，談何容易？她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有點想說出來，想要對眼前的人傾訴。

打從她第一次認識李豐的時候，就對這個人莫名的信任，好像可以對着他無話不談。

李豐循循善誘：“在這個世上，就沒有什麼事情是真正改變不了的，你不能因為害怕會難受就不去面對。其實往往所謂的習慣並沒有你所想象的那麼牢固，可能當你真正想去改變的時候，會突然發現這個所謂的習慣早就已經變得不再有任何意義。就比如你習慣飯後吃個水果，要是哪一天突然忘記買了，沒有也就不吃了，有很多習慣你不去想不去做，慢慢的它自己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