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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海娘自是曉得梁白柔身為庶女,自幼被逐回鄉下,而今入京,在家中卻被嫡長女處處壓了一頭,自是對梁端凌有些畏懼,卻不曾料想,性情上她竟是如此怯弱。

薛海娘先是一陣悵然,隨即紅唇又是輕輕一揚。

梁白柔性情怯懦,這不正是她當初要選梁白柔來替她當這個‘寵妃’的原因之一么?

南久禧可是向來鍾情這種柔弱乖順的女子。

薛海娘笑着開導,“日後入了宮,你與她皆是秀女,身份平等,若你日後得了皇上青睞,興許位分上高她一頭,屆時你又何須懼她?”

“可話雖如此……”

梁白柔還未道罷,薛海娘便率先開口將話接下,“馬家位高權重,可梁家亦是名門望族,你雖是庶出可肩上卻背負着家族興衰之責,若有遭一日你得聖上青睞榮獲封妃,身份自是遠遠高於梁端凌。”

她精緻的眉眼,她唇邊綻出的笑,便好似一株嬌艷欲滴的罌粟,吸引着與她對視之人一步步淪陷。

梁白柔不曾迴避薛海娘好似近乎能望穿她心底的目光,她直直地看着身前笑靨如花的女子,有了片息怔忪。

她依稀記着,那一日馬家宴會,諸人吟詩,她萬般糾結,心懷膽怯,薛海娘一如今日般,覆著她冰涼的指尖,一如今日這般,鳳眸含笑,無聲安撫。

“海娘,此生能與你相識,是我梁白柔之幸。”梁白柔定定地凝視着她好似含笑的雙眸,篤定得口吻好似此生都不會有後悔的那一日。

須臾間,薛海娘只覺呼吸都滯了滯。

……

待薛海娘與梁白柔梁白婉二姐妹抵達大堂時,賓客已是將近到齊,薛巧玲、馬棗綉與梁端凌三人早已在指定席位上落座,此刻正與前來赴宴的夫人小姐攀談。

李氏與許氏忙着張羅,小公子則是被奶娘抱在一旁哄着。

“馬夫人到。”隨着小廝一聲高聲稟報,賓客皆是側目望去,只見一身着緋紅拽地長裙的婦人款款走來,纖細的肩上披着殷紅大氅,衣擺上以金絲綉着栩栩如生,嬌艷欲滴的芍藥。

李氏見馬夫人竟是親自赴宴,驚愕之下忙上前笑着相迎,“馬夫人貴人事忙,卻仍是親身前來可真是令寒舍蓬蓽生輝。”

馬夫人勾唇淺笑,不以為意,隨意敷衍幾句後便在指定席位落座。

許氏忙端着茶盞上前,精緻玉容上滿是柔婉親和的笑意,“馬夫人一路趕來,怕是渴了,先喝些茶潤潤喉吧。”

馬夫人唇際上揚,眼瞼微垂,掩住眸底一掠而過的暗芒,她狀似無意抬手,與許氏遞來的茶盞輕輕‘觸碰’,滾燙的茶水傾灑在許氏精心保養,白皙如蔥的十指,自是引來許氏下意識的一聲驚呼。

馬夫人訝異地以手絹掩唇,臉上滿是訝異與歉疚的神色,她忙不迭起身致歉,“許姨娘可有大礙?”忙以手絹擦拭許氏手上的茶漬,“實在是妾身疏忽了,若是這一趟來薛府將許姨娘的纖纖十指給燙出了傷痕,妾身的心難安吶。”

李氏亦是上前查看,瞧見許憐霜那白皙如蔥根般的十指染着些許紅痕,倒吸一口涼氣,卻又生怕會得罪馬夫人,便道:“些許燙傷罷了,馬夫人無需歉疚,稍後塗些膏藥處理便罷。”

許氏儘管不甘不願,可礙着馬夫人的身份又豈敢造次?此人不同於李氏與林氏,她即便是再有心機,卻也是仗着薛景錚寵她罷了,可她曉得,若是見罪了眼前這一位馬夫人,怕是薛景錚也護不住她。

馬夫人聞言長舒一口氣,好似想起什麼似得,忙對着身側的侍女吩咐:“你待會兒回府去將前些時日太后娘娘賜予本夫人的芙蓉凝脂膏取來贈予姨娘。”她笑着對許憐霜道:“那芙蓉凝脂膏是取甘露芙蓉製成,有消疤美白之效,太后娘娘前些時候才賞下的,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場。”

許憐霜美眸一亮,原先囤積在心頭的惱怒與委屈頃刻間蕩然無存,太后娘娘親自賞下之物,其價值定是難以估量,再者拋開芙蓉膏不談,若能因此與馬夫人結下交情,她日後何愁沒有靠山?

“夫人無需掛懷,些許燙傷罷了……”許憐霜美眸晶亮,唇邊綻着笑顏。

馬夫人伸手覆住她的柔荑,柔聲細語道:“姨娘不必推卻,好生收着便是,若你不收,妾身亦是良心難安。”

許憐霜自然是半推半就地收下。

一時間,賓客皆是萬分感慨,一一心下暗道這許氏當真是今兒走了好運。

馬夫人將視線轉移至許憐霜一襲嬌艷似火的緋衣,轉而又瞧向李氏極為素樸雅緻的着裝,臉色變了變,似笑非笑道:“姨娘這一身衣裳倒是好看得緊,瞧那芍藥繡的,當真是活靈活現,嬌艷欲滴呢。”

她這一提,諸人才將視線放在許氏身上,恍然大悟,許憐霜竟是穿了一件與馬夫人極為相似的衣裳,同是艷麗如火,馬夫人雍容華貴,舉手投足間皆是令人望塵莫及,許憐霜雖國色天香,容顏昳麗,卻終究少了配襯紅衣的貴氣。

許憐霜下意識地往自己身上瞧去,可這一瞧卻是令她一陣心驚,她今兒竟是穿了一身與馬夫人極為相似的衣裳,也不知她老人家心中作何他想。

“這衣裳還是老夫人賞賜的,妾身覺着今兒日子重大,便命人趕製了穿上。”許憐霜心驚之餘,不忘斂下心神答覆。

“衣裳確實是好的,可……”馬夫人將目光落在李氏身上,揚唇淺笑卻是令許氏莫名膽顫,“本夫人便是瞧着李夫人今兒穿得這般素凈,一時間有些訝異罷了。”

此言一出,許憐霜眉心一跳,不安的情緒席捲而來。

薛海娘一如踏入這大堂,落坐在席上那一刻般,捧着茶盞輕抿着,時而與梁家二姐妹談笑,時而感慨一番今兒李氏備上的茶堪稱極品,唯一不變卻是那一雙含笑的眸子,卻是早已將眼前這一場鬧劇盡數收入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