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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靜的氛圍下,更是平添了幾分梁白柔的愁緒,她頓了頓,眉宇間染上少許憂愁,“且不僅是奏樂彈琴起舞,着實是苛刻。”她視線上移,對上薛海娘猶如一潭深湖的瞳孔,“海娘可是有了計策?”

她印象的薛海娘向來冷靜沉着,計策百出,好似任何難處都敵不上她一般。

可這一回許是要叫梁白柔失望了,薛海娘無奈笑笑,“海娘倒是辜負了梁姐姐期盼,對於這一回如此苛刻的題目,海娘亦是束手無策。”

她緩緩落座,輕說著視線卻是轉向了窗牖外新生的梢頭,嫩葉由於經不住春風的吹襲,搖搖晃晃地隨着風落到地上。

葉子,終究還是要落地——

薛海娘斂眸沉思。

“海娘——”梁白柔低聲呼喚。

薛海娘恍過神來,下意識轉頭便瞧見佇立在門檻後,巧笑倩兮的薛巧玲,她見薛海娘回過頭來,便抬起蓮步輕跨走入,“巧玲見姐姐想得出神,本是無意進來打攪,卻不曾想梁小姐倒是先巧玲一步。”

薛海娘勾唇一笑,面上瞧不出喜怒。

“不知巧玲今兒如何起了興緻來我這兒。”不咸不淡的口吻卻好似透着一股譏諷。

薛巧玲面色如常,她笑着款款落座,很是自覺,“巧玲近幾日忙着,都未曾來姐姐這兒拜訪,便特來討罰,望姐姐恕罪才是。”

薛海娘紅唇輕啟,“卻是忙着,忙着討好馬小姐與太后罷。”

薛巧玲面色登時一白,面上的笑意都好似有些掛不住了,“馬小姐乃是太后侄女兒,太后更是尊貴非凡,巧玲自是行事恭謹,卻也是算不上討好二字。”

薛海娘嗤笑一聲,如今倒是不屑於薛巧玲做這等表面功夫,“巧玲口齒伶俐,我這作姐姐的可不及萬分之一。”

薛巧玲微垂螓首,低垂的眼瞼掩住她眸中似有似無的羞怒,“巧玲怎敢與姐姐相提並論,姐姐何出此言。”

見二人似有繼續譏諷之意,梁白柔忙笑着為二人和解,“薛二小姐難得有心前來探望,海娘便快些將你珍藏的好茶去泡一壺,也好讓薛二小姐好生品品。”

薛海娘喚了一聲明溪,“去將我吩咐你擱置在匣子里的上等茶葉取來,去泡上一壺。”

薛巧玲卻是及時制止,她美如二月桃花的臉頰掠過一絲尷尬之色,“巧玲豈敢讓姐姐為我費神,巧玲此番前來本就是有意慰問一番,既是瞧着姐姐無恙,巧玲便先行告退吧。”她起身,頓了頓,又道:“巧玲改日再來拜訪。”

梁白柔也曉得薛海娘對薛巧玲頗為不滿,便也不曾挽留,特意吩咐貼身婢女上前相送,也算是盡了地主之誼。

見薛巧玲走後,梁白柔便頗為無奈,柔聲勸道:“我自是曉得你是嫡出她是庶出,你對她多有不滿,可如今既是入了宮,便需得相互扶持,如此相互針對着實不好。”

梁白柔本就是在府中受自家嫡出長姐針對且欺辱者,如今瞧着薛巧玲,不知內情的她自是生出些許感同身受。

薛海娘抬眸與她直視,黑如曜石的眸子好似一汪亘古不變的深潭,未起絲毫波瀾,卻瞧得梁白柔片息怔忪。

“我與梁端凌非一類人,薛巧玲與你更非一類人。此事日後你便會知曉……”

——

皇宮的夜一向寂寥,入夜後除卻巡邏的侍衛,宮中太監與宮女無一不是各自替自個兒主子守夜。

宮燈如晝,卻難恒生一股暖意。

雖是初春,但儲秀宮地處偏僻,林木諸多,是以入夜仍是能感到一股寒意。

薛海娘穿着一襲素白中衣,外披一月牙白貂絨斗篷,踱步走至庭院,也不顧天冷與石凳寒涼,便緩緩坐下。

她向來無需宮人為她守夜,是以夜半出寢室也無需過於繁瑣。

今兒因薛巧玲一事與梁白柔生了些口角,也不知以她敏感的心思是否會心存芥蒂……

畢竟……梁白柔如今乃至今後皆是她手中一枚重要棋子。

葉子無聲落下,飄飄蕩蕩落在薛海娘手側的大理石方桌上。

靈感橫生——

她執起大理石方桌上那一片仍是綠釉的嫩葉,將其撫平置於唇邊。

婉轉而縹緲地聲調自她唇邊響起,不絕如縷,時而如朱雀般輕鳴,時而又如松濤陣陣,萬壑風生。

吹奏了將近半柱香時間,薛海娘將綠釉嫩葉擱置在大理石方桌上,唇輕輕揚起一道弧度。

她起身離去,頭也不回,任由方桌上的嫩葉隨風而去。

次日午時,春風和暖,旭光明媚,已用過午膳的薛海娘獨自坐在庭院石凳上茗茶,與昨夜不同的是,那冰冷的大理石方桌上少了那一片用以吹奏的嫩葉。

“姐姐可是在此處賞景?”不知何時,薛巧玲已是款步而來,明媚俏麗的臉孔上展露盈盈笑意,而她身側卻是梁白柔為伴。

薛海娘稍一抿唇,待二人近身後笑着招呼,“巧玲可真是好興緻。”說罷又抬眸似笑非笑地凝着梁白柔,“梁姐姐與巧玲莫非是偶遇?若真如此你二人倒是有緣。”

薛巧玲靦腆一笑,微垂螓首,模樣很是謙卑,“興許是我與梁小姐一見如故,又正巧巧玲與梁小姐皆是有意前來探望姐姐,是以結伴而行。”

薛海娘指着大理石等,似笑非笑道:“坐吧,也無需與我見外。”

薛巧玲與梁白柔聞言自是大方落座。

“姐姐如此閑適,莫非是對幾日後的事宜已有應對之策?”薛巧玲親自為梁白柔斟了杯茶,又為薛海娘斟了一杯,“姐姐用茶。”

薛海娘笑着輕抿一口,心道狐狸終究還是會露出尾巴,“饒是無應對之策,卻也不該忙中生亂,海娘一向如此。”

梁白柔淺淺笑道:“海娘這等心態倒是我等學不來的。”

薛海娘笑着抬眸望去,“梁姐姐知書達理,琴棋書畫上更是造詣極深,想來這等小事定是難以難倒梁姐姐才是。”

“說到知書達理,造詣極深,怕是巧玲與梁小姐皆是難以及長姐才是……那一日馬小姐生辰之際,長姐可謂是光芒萬丈。”